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一卷 看坡 2

若是看花生或者看苜蓿，只需要扎一个简易的窝棚，三面秫秸，留着一个等腰三角形的门就行。看菜园看瓜园子，就要用土坯好好地垒砌一间土屋才能经冬历夏。看枣看玉米地只需要扎个架子，比玉米樱子高，能看到枣林深远处，能鸟瞰整个玉米地。架子四角用粗大的枣木扎起来，搁上木板子铺上玉米秫秸，再盖上一层麦秸当床铺。玉米秫秸盖顶可以遮阳，四围用大塑料布围上就能挡风挡雨了。木板上铺秫秸，秫秸上铺上花格子粗布被褥，为了防潮，褥子下铺了一层塑料布。夜里休息，肖明岭还用一块塑料布缠着右腿膝盖，护着那根老寒腿，因为常年赶车的缘故，左腿在外侧受风积累所致。

肖明岭看坡，从立秋见到大枣红腚眼开始，直到枣子打尽，玉米收完，就撤掉桩子上的东西，卷起铺盖卷走人，只留下四根支柱在原地守望田园。白天，肖明岭坐在吊脚楼上，嘟嘟不时地爬上爬下。他盘腿坐在褥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远方，远方，左边是枣林，右边是玉米地，左边枣叶枣儿像层层叠叠的脆绿底大红散花被面，右面的玉米穗子玉米缨子，像是展开的毛绒绒的暗褐色地毯。这一刻，嘟嘟蹲在了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望远，他就右手擎着烟袋，左手抚摸着嘟嘟的脊背。在这漫无人烟的大坡里，寂寞和孤独一时涌上了心头……。

麦秋后，疯长的玉米棵子很快遮蔽了麦茬和一切麦秋的痕迹。玉米早已婷婷玉立，完成了授粉，珠胎暗结一个新的收成。摇曳着雨露和阳光，暗红的高粱像乡间醉汉摇摇晃晃，草间缀串串清纯静谧的虫声。灵巧的麻雀骤然增多，穿梭在青棵与树木之间，沐浴秋风与秋光，凉爽明晰灿雅而神秘。作为农民的他对土地四季的味道和色彩变化非常敏感，新耕的泥土、牛粪、茅根，甚至蚯蚓、蝼蛄都是他亲切的记忆，他熟悉小麦和玉米拔节的声音，甚至熟悉玉米地里的老草散发出的丝丝甜味。他无疑是生活在田园的交响里，虽然他的一生几乎紧随着贫苦。他有时买点黄河老白干滋洇几口，微醺之际，秧歌的旋律就涌上心头，节奏就附体到腿脚腰上，舞步踮起，腰肢扭动。这山东大秧歌，是从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宝贝。不断的运动也禁不住秧歌节奏和旋律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