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五卷 教代会员选举

因为袁至钢晋升为业务副校长,甲壳虫在艺体组地位也陡然上升,今天,她在办公室里洗头,苗喜水忙为她冲兑热水,为她递洗发香精递毛巾,史红云为她帮着泼洗头的脏水。

她从家里拿来一大包金银花和千头菊花,总也忘不了送史红云两朵,送苗喜水两朵,泡入开水中,那艳丽盛开的菊花立刻凝缩,敛形收色,还原成蓓蕾的样子,她们戏称它是“含羞花。”

随着学校不断扩大招生,体育组人多起来,就从艺体组办公室分离出去,搬到了隔壁办公室里。新来的音乐老师封连信因为年龄大好几岁,被袁至钢任命为音美组组长。苗喜水刚到办公室坐下,听见隔壁体育组有说有笑,他身心摇荡,几乎是立即跃起身,去加入那边的大合唱。

体育组办公室的地面、桌上,处处是瓜子皮,猪圈一样狼藉。史红云和甲壳虫早已来到体育组就坐。史红云表情暗淡,有些寡言少语,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据说丈夫正与她闹离婚,越来越没了聊天的兴致。

苗喜水有声有响的嗑着瓜子,嘴也闲不住闲侃,他聊起天来,眉飞色舞,唾沫飞溅,尤其谈起邻家的艳闻他格外激情扬溢。他眉宇宽驰,额角秃棱,横肉间正露出微笑,一对单眼皮小眼有时放射着愚蛮而贪婪的饕餮蓝光。两只单眼皮里有时闪着和悦的目光。他一边吃一边聊,面前很快堆起了一大堆瓜子皮,他又迅速抓起箱中的一个大苹果,咯咯有声的啃着,脸更加绯红,象红种人,不时地笑眯眯眦着小虎牙。

聊天,时间过的蛮快,半天半天的,一天一天的,一月一月的,一个学期很快结束了,只有到临近寒假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苗喜水才叹了一口气,“唉!一年太快了。”这确是发自肺腑的本能恐慌,那沉重的叹息落到地上,仿佛空气也振动了。每个新学期开始,他依然满怀豪情地吹拉弹唱,在吹嘘自我与贬低他人中找到一种虚假的伟大感。

下午,肖承均下课,刚落座办公室,他还陶醉在上课的美感中,忽然苗喜水的一阵近于咆哮的朗诵包围了他:“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肖承均立即明白,自己上公开课,引用了孔子的“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刺激了苗喜水,他趁着中午放学回家,背诵了一大段《论语》,下午来向肖承均炫耀,意思是:“你肖承均会一句,我会一段呢”。

尽管史红云情绪低落,她非常冷静地思考并行动着,她渴望成为校代会代表,她说:“一会儿封组长回来,要选一个校代会会员,他正是去开这个会的。他回来,谁也别投他的票,我是决不投他的。”苗喜水、甲壳虫异口同声地说:“对,谁也别选他。”肖承均只当没有听见,他在继续忙着写他的论文。

音美组只有一个校代会会员名额,从表情到神色,史红云从没有表露半点这方面的希望,她消息灵通,却不动声色,她没有说:“要选我!”可是她的潜在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倒别人,竖立自己。当封连信组长开会回来,史红云和甲壳虫苗喜水都若无其事的样子,人们各自从封组长手里领了一张空白票,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专心填写唯一的人选。然后分别叠好交到封连信手中,这时史红云微笑着观察组长的表情,组长开始流览选票,面部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痉挛,这一瞬,只有史红云看的最清楚。

封连信让肖承均记票,他开始读票。他连续读了4票“封连信”,史红云只有一票,这时的史红云傻了眼,她的微笑变作平静,内心强烈的失落感被伪善的表情掩饰。唱票计票完毕,冯连信把所有的票团起来放入衣袋,然后微笑着大步走向学校办公室。

史红云她们立即活跃起来,她干扰民主选举,拉帮结伙打击他人似乎是很阳光的事。她问甲壳虫,又问苗喜水,甲壳虫和苗喜水对视的眼神都很疑惑,似乎都在问对方,怎么出了这个结果?苗喜水说:“我写的是你。”甲壳虫也说:“肯定写的你啊”,唯独肖承钧说:“我投了组长一票。”他坦然悍卫了自己的民主选举权,并在行为中保持了自主自由的分寸。史红云当然恨肖承钧,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静,她的神经虽然脆弱,可是她的表演艺术和自我保护本能掩饰了她内心阴冷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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