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告别,相聚和分离,走在漫长的路上。

总要告别,相聚和分离,走在漫长的路上。

用19个小时,奔波往返在京沪线上,换来我和妈妈38个小时的相聚。

睡在妈妈身边的两夜,她几乎没睡觉。我一面迷糊着与她应答,一面急着从心底各处隐秘的褶皱收集睡意,帮我抵挡路上奔波的疲惫,以及某些潜滋暗长的不安。一觉醒来,我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力气,陪妈妈继续聊家长里短,总也说不完的、密实得像网一样的日常琐碎。

两年来,妈妈攒了很多话。电话里说过的那些事情,见面后,事无巨细重又温习了一遍。

终于,从仅有的一扇敞开的纱窗吹来一阵清凉的晚风,纱帘愉快地一跃,遮盖在一排蓬勃得不知所以的绿色植物上。妈妈起身,嘴里说着凉快的风,随手将纱窗严实地合上了。我们睡觉的卧室的窗,也在熄灯睡下的同时,关严了。妈妈说,开着窗,有点害怕。她没说怕什么,毕竟爸爸离去的这五六年,她是独自一人挺过来的。我们守候在妈妈身边的晨昏屈指可数。

我不知道,妈妈说的害怕,是否就是此行仅有两夜睡在这里,第一个夜晚愉快又疲惫地聊到天色微明,而第二个夜晚,我却接连被两个噩梦惊醒。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回到自己家,什么都不怕。

半睡半醒之间,她从枕头旁边的一个木头盘子里摸出一块小小的檀香木,塞进我手心:拿着它,辟邪。接着,妈妈说起自己从前的噩梦,因为惊醒过后,这块原本沉在木盘最底下的小木块突然跳了出来,似乎带着某种暗示和寓意,从此,她夜夜攥着这只两头尖尖的小木块。这个木头盘子里放满了各种木头和珠串。

随后,她无比熟练地背了几句诗给我听,我只记住了“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黑暗中,妈妈对诗句又做了解释。

我问妈妈,是不是烧纸之后,不能回头。她说是的。赶着临行前最后一夜,没等到天黑,迎着夏日傍晚六点的夕照,我和妈妈在家附近那个最敞阔的十字路口,给爸爸烧纸钱。我两年没来看妈妈了,也两年没给爸爸烧纸钱。红色砖头画出的圆圈里,灰烬还未冷去,不见火光了,我和妈妈往家走。走出没几步,我忍不住朝黑色的纸灰堆看了一眼。

妈妈的手拉着我的手,我醒过来,梦里的恐慌全不记得。只记得,妈妈的手特别轻,特别暖。

怎会想到,匆忙相聚,就要分离。各地散发的疫情让人心生惶恐。在儿子收到学校暂缓开学的通知之后,我们决定提早返沪。妈妈说,待多久算多呢,各有各的生活。她不留我们。冰箱里的大虾牛肉鸡翅五花肉,还有冰箱放不下堆在厨房地上的一箱桃子和甜瓜,我们什么也不带走。

坐在返程的京沪高铁上,儿子还是和来时一样,拉着我的手,我们把头靠在椅背上,打盹小睡,平息此行像做梦似的辗转。

能几年工夫呢,从前都是我拉着他的手,南下北上。和妈妈相聚的那天下午,我无比幸福地对儿子说,你已经安全把我带到我妈身边了。现在,我又牵着儿子的手,把他带回了我们的家。

黄瓜长大了,又开了两朵白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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