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嘴里的日子【 征文】
父亲嘴里的日子
父亲生于1969年,可以说看过了新中国的大半个崛起过程。于是在物质生活水平如此之高、之丰富的当下,他有些担忧,然后又小心地紧跟着时代的步伐,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快速变迁的社会落下。
父亲的脑子里有两股思想在斗争,一股是现今社会下的物质富余程度造成了各类资源的浪费,但却是顺应着发展趋势的;另一股是他成长过程里经历的贫苦,让它养成了节俭保守的生活习惯,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他要顺应趋势,势必得容下这个世界前进时抛下的诸如浪费、沉迷、权利等负面的副产物,这又势必与他骨子里的省吃俭用、小心翼翼、刚正不阿的性格背道而驰。
无奈之下,他便时常与我坐而谈些他的成长中的事情,多是我在听,他在讲。
在父亲的语言里,奶奶是个与我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人。
当时没有计划生育,也没有好的避孕措施,所以奶奶为我爷爷生了七个孩子,中途夭折了一个。从那时开始,爷爷奶奶和家里的老大老二就要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而奔走。可是一家人口那么多,再奔走又怎么够呢?
奶奶开始没事就翻翻米缸,算计着怎么过接下来的日子。米还满满一缸的时候,就要开始煮些米粥和米饭搭配着,将饭留给爷爷吃,因为爷爷是家里的顶梁柱,然后剩下的米粥才是她和孩子分着喝了。等米缸见底的时候,锅里和碗里就很难找到些饭粒了,父亲他们也就经常饿肚子。一年的稻子总是撑不够一年,甚至半年。
下半年,奶奶就要开始借米度日。她早晨起来,将锅灶点着,等火势稍定了些,就拿着装米的簸箕出去,但到底是去哪家呢?她也不知道,她只能出去,她的眼里往往噙着泪水。整个村子该借的能借的都已经被她都借过了,她只能从村头往村尾走。
当时村里只有一家的生活稍好些的,对奶奶的帮助最多。奶奶走在她家门前时走得很慢,她看到了奶奶灌铅的步伐就会走出灶房的门,对着奶奶说:“仙花呐,家里又没有米了吧?到我这儿舀两升吧。”奶奶一听则会有些欣喜又迫不及待地去舀点回去,生怕下个瞬间她就变卦了。
如此反反复复,第二年的稻子用来还前一年的债,然后这一年又重复着借米的日子。后来爷爷早逝,奶奶的日子更加难捱起来。父亲没说,我也有些不敢想象缺了顶梁柱的家庭是怎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腊月。
以至于后来,父亲最小的一个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姑——经常惹事也会被我的奶奶包庇了,她从来不会像我的二伯伯一样犯些讨打的错。
小姑姑很聪明,从小就有做生意的想法,所以在我父亲话里,她是在山上的玉米地里除草挖地的时候也要想着怎么才能买三轮车出去跑生意的人。小姑姑会经常半夜里和奶奶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因为她和奶奶是睡一个床的。后来知道了,小姑姑上学的时候就在当地乡镇的布店里佘了些布料,准备倒手,然后又拿了回来,让奶奶缝衣服穿。那时过年有新衣服简直是富贵了。奶奶是穷怕了的人,既然有布料子,当然是先做几件衣服了,哪管得了是借的还是偷的。
让人不知道的是为了还债,小姑姑偷偷用自己家晒在祠堂门口的稻子抵账,带着店主就去用称称了。要说她也是厉害,竟让她知道了哪堆稻子是自家的,估计也就是先称了再说。她也不敢多称,只是当时算是还了一部分。这样一来,自家的稻谷更不够吃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店家居然还上门要账了,奶奶虽气,也只好认了,还账。
奶奶带我读小学的时候,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当时只有我一个孙子。她教会我各种道理和品德,不能偷摸骗害,不能骄益淫奢,不能铺张浪费……尤其深刻地记得她从荷包里的手绢里拿出硬币给我的情景,也尤其深刻地记得她因为我的骗人行为而打得我满地打滚的情景,她那瘦弱的身子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如此慈祥与高尚的人,为何在父亲嘴里也是一个包庇着小姑姑的人呢?
那段穷苦的日子已经在改革开放的步子里远去,只留下时代的缩影,只留下父亲的记忆和我的倾听。
父亲的脑海里还在想着扯上时代的衣角,而他又每次都重复地跟我讲着这几个故事,就如同奶奶以前重复着去借米一样。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严鑫立,安徽石台人,出生于1993年4月,现工作于安徽石台县人民医院药械科,平时喜爱写作,正在朝写好作品的方向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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