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 | 怀念一只爬过考场的蚂蚁

怀念一只爬过考场的蚂蚁

文|李伟

世界上无聊的事情有很多种，无疑，担任监考任务就是这很多种无聊事情之中的一种。

永远局限在一个狭小而逼仄的时间和空间内，眼珠子瞪得如杏仁一般，脑袋和眼晴就是一台永不停息的扫描仪，不断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位考生。威严而庄重，专注而深沉，时刻与考生们做着“猫和老鼠，警察与小偷”的游戏。

你在明处，高高在上，雄视一切；你心理上占据着优势，不用那么紧张和纠结；你威武神气，就犹如随时随地要传巡和判决被告的法官一般威 严；你代表着公正，代表着正义，代表着权威和真理。

殊不知，在一切看似荣耀的表象下面，你的无聊和虚无也恰在于此。倘若你面前的考生们都正襟危坐，心无旁骛，目不斜视，注意力都只是集中在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试卷”上时，你就完全被忽视了。

你在他们心中也只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你耳边只听到唰唰唰唰的声音，那是笔尖触碰纸张所制造的摩擦的音符，单调而又静谧，整齐而又乏味。在你被直接无视的环境下，你与他们也就相安无事，你也不必那么虎视忱忱，紧盯着这些被潜意识认为是猎物们的对象了。

然后，你的精神松懈下来，你无所事事，很快你就意识到你的身心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你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聊和无趣。虽然你可能什么也没做，但你却倍感身困体乏，并且有一种被拘于囚笼的不自由，不舒服之感。

事实情况是这样的，他们在紧张的考场上争分夺秒，你在悠悠的秒针中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与那些精神饱满，神情专注，头脑活跃，面色红润，内在充实的青少年学子们相比，你才是一个大脑困顿，内心苦闷，面无表情，呆若木鸡般的稻草人和摆设。

你又何尝不是那个正被监控的孤单囚徒呢？

甚至，你连囚徒的待遇也不如。坐不能长久坐，站不能固定一处站，走不能来回不停走，说不能随意发声说。你还能看什么呢？

很有可能，你就像我一样，会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盯着桌子，盯着窗户外偶尔栖息在杨树枝头上的那只不知名的小鸟。看它左顾右盼，看它翻飞翅翼，看它伸展脖颈鸣啼一声飞离枝头，看它飞向远方，飞向天空，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

大部分时候，我就站在讲课桌前，目光追随着每一位学子，心中在默数着清点着教室里有几个男生，几个女生，默算着男生女生的比例是否均衡协调。如果女生比例高于男生，心中也许会窃喜一下，稍稍得到某种慰安，因为我的儿子将来到谈对象的时候，就可能不似现在这般困惑，竞争的压力就不至于那么严酷。

当然这都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我也会为我的杞人忧天而感觉好笑。数完了男生数女生，我继续数教室里佩戴眼镜的人数，然后再分离出男生有多少人戴眼镜，女生又有多少人戴眼镜。

这些问题是平时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今天我可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虑一下。

可时间过得真慢，我还得继续完成其它的事情，我用脚丈量一下教室的大小，从讲台到后边学习园地处的直线距离是十八步，从后边学习园地到前边讲台处是十七步。不，不对，我需要重新丈量。大概我的步伐不够稳健，于是我重新又丈量一次。当然，我是在不露痕迹的状态下完成这项工作的，我尽可能地装作认真履行我监考职责的基础上，来做这件抵制无聊却又极其无聊的事情。

有时候，我会站在教室后边，开始做拈脚尖运动，据说，这样可以舒活筋骨，让血脉畅通一些。平日里，我是想不起来做的，今天我一连做了几十个，直到有点疲惫为止。当然，我也同时用双手的大拇指来扣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的每一个关节，从第一关节起，一，二，三，四，回头从第二个指关节扣起，一，二，三，四……，直到手指有点麻木方休。至于做了几个八拍，实在记不起来，也不想费脑子记起来的。

然而，煎熬仍在持续，我还要继续寻找目标来抵制这种无休无止的煎熬。

还好，上天挺眷顾我。瞧！身旁的桌面上爬过来一只蚂蚁，小小的身躯，硕大的脑袋，黑黑的眼睛。只见它优雅地爬过桌子边沿，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步三回头。它用触角小心翼翼地探一探路况，再思索一下行走路线。就在你假装或者可以说是伪装的风平浪静的耐心之下，它走过了它暗潮汹涌的一段旅程。

倘若你不乐意，你不待见它，你可以不付吹灰之力把它随手抹去，让一条小生命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之外。毁灭你！与你何干呢？哎呀呀！多么可怕的一种思绪。

当然，你也可能用点吹灰之力，一口气把它从桌面上吹去，让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山涉水，走过的山路十八弯的旅程都变成徒劳和无用。

但，今天不一样，你有足够的时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无聊来关注它，呵护它，陪伴它，把它当作一个可移动的风景……

时间就是在它细细脚跟的挪移下，一点一滴地流走。

嘟嘟......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哨音，考试终场了。我的灵魂也随之复苏，精神为之一振，心情轻松无比。整个人似脱离苦海般回归日常。

看着这只爬过考场的蚂蚁，我心生感触，我在感谢它伴同我度过一段无聊时光。

同时，又在想我自已，我们身边每个人。在人生的某个特殊阶段，我们又何尝不像是一个个爬过不同考场的蚂蚁呢？

--End--

审稿:微子    图:网络  美编: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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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伟，河南邓州人，微信名：微言有信，教师，市作协会员，常以散步的姿态游览各文学百花苑。以文会友，随缘自适，怡情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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