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味”
童年里当然也有清光曼妙、活色生香的趣事,一件毗连一件,像一串串明艳的葡萄,个个都闪着诱人的魅甜。
初春莅临,池塘生春草,我七岁。捉泥鳅,钓黄鳝,我是一等一的高手。傍晚时分,墙角废地里,一锄头下去便是肥圆蚯蚓的蠕动,也有挖断身子的,两半依然血贲贲地活跃,十分令人神旺。紫红、黑酱,条粉一般,一抓就是一大摞。
蚯蚓是饵,用竹桩拴上钓线,钓线底端系上尖针,尖针倒转,沿钓线中腰反向绑上,便是一等一的钓具。蚯蚓透腔穿上,将线针涵套覆包,选一个肥水清藻的死水,抛饵下食,将竹桩插岸定固,第二天就是一条黄溜溜、长滚滚的黄鳝。尖针横腹而穿,血水淫腻,有的生命力还很强,挣扎了一晚,那“负隅顽抗”、生龙活虎的样态,十分英雄了得!有没有“猎物”看钓线,如果绷得死紧,肯定有逃跑者,钓线懈松的也未防没有好家伙上钩。一清早木桶拾掇便是团团的十几条,活泛的卖钱,僵死的做餐,拌上莴叶去腥,那鳝肉嫩甜得简直让你爱不释嘴。
仲夏时分,草茂林丰,我九岁。强是上树掏鸟蛋的高手,好大好高的一棵苍松,枝节不多,针叶婆娑,凌空的枝杈当口有一小锅盆也似乌茸茸的大鸟巢赫然可观,强“哧溜”一下便爬上树杪,细细打量鸟窝一看,是汤圆一样大小翠白的乌鸦蛋,整整八个,个个鲜亮饱圆,强端巢下树,寻扯一把干松毛便是火点,烤乌鸦蛋,我第一次领见,欣喜若狂。火苗蛇芯一样嗖嗖吐蹿,清烟滚滚,火舌烂漫,蛋壳先是被火熏炙得黧黑,转而只听“啪喳”一声锐响,壳皮爆裂,蛋液流将出来,在火的包围下结成一朵肥嫩的肉花。
嘿!熟了!用松枝将鸟蛋一个一个扒出来,粲然可爱,野味喷香!民主分蛋,每人两只,来不及揩洗便先下“口”为强,吃得虎急,那是连壳带肉,末渣不留!每个人的嘴脸都黑乎乎像长了猫毛的胡须,漂亮得悠哉游哉!好吃得很哩!虽然没有盐味,倒也比有盐的鸡蛋妙味许多,“野人”吃野蛋,“茹毛饮血”,文明是顾不得了,却也有“非文明”原生稚野的壮趣!美哉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