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张财主和他的“绩效工钱”
满以为这些年我们终于跑赢了时间，却再也追不回最初的种种遇见。那些不断在岁月里翻滚颠簸、看起来割舍不掉的耿耿于怀，也不过是寂寞十足的内心戏。——张瑞琪
张财主和他的“绩效工钱”
文｜夫子
最近，张财主因为两件事给弄得已经好多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这第一件还算小事：家里的十一个长工这几个月以来有点偷懒，不好好干活不说，有五六个长工还有事没事聚在一起瞎嘀咕，一瞥见他来就马上住口。这让张财主心里有些不安，这些泥腿子莫不是在搞什么阴谋，难不成他们要造反？不过对这事他也不是很担心，凭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和谋略，收拾这些泥腿子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关键是第二件事，这件事与邻村的王财主大有关系。张财主和王财主年轻时也算是患难兄弟，两人一起外出闯天下，互相扶持帮衬，也渐渐弄出了不小的响动。可就在生意渐入佳境之时，两人却因为收益分成的事一夜反目，势成水火。当年反目之后，张财主曾立下重誓：这辈子一定要超过王财主，压住王财主。这么多年，两人的财势此消彼长，难分高下，总体来说，还是他张财主略胜一筹。可从去年到今年，王财主无论从财势还是口碑上都远远盖住了自己，这让张财主寝食难安。他多方打听才知道，这王财主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弄出了一个新的工钱制度：就是每一个长工每年的固定工钱是两块大洋——这和自己是一样的，但王财主又另外拿出十块大洋，一年下来，论功行赏，谁干活多，谁表现好，就给谁多发。这一来，长工们不但死命干活，还到处宣扬东家的好。张财主估计，自己家长工偷懒，绝对与这事有关。他也不是没想过学王财主，可是一想到一年要额外拿出十块大洋，张财主就觉得，那简直比割自己身上的肉还疼。他的钱，那还是有大用途的。
张财主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野心家，他一样有着农村财主们最朴素的人生目标：置地和娶姨太太，这多年积攒下的家业，也多用来做了这两件事。地置得也不少了，足够祖孙后代们吃几辈子了，但他打算这三四年再置他几百晌地就歇手；姨太太本来已经娶了五房，本不打算再娶了，谁料去年见到了陆憨娃的女儿小翠，小丫头实在长得太水灵了。他都打听好了，小翠去年十四，今年十五，明年刚好十六，想办法娶回家来，趁还能动弹，再好好享受享受。张财主虽然心烦，但一想到小翠，下面还是实实在在的硬了几下。
在心烦意乱中熬到了月底，张财主在邻县县府做师爷的儿子张成才回来了。张财主唉声叹气，给儿子道出了一肚子的苦水。张财主的儿子不愧是念过好多洋书的洋秀才，再加上这几年外头的历练，老爹还未絮叨完，他就笑了。“爹呀，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家实行的这叫'绩效工钱’，严格来说，应该叫'奖励性竞争激励机制’，从全球来说，这是符合……”张成才话未说完，后脑勺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符合你娘个头，全你娘个腿呢还全球，你明知道老子没念过几天书，你给老子整这些文词，说人话！”张成才吓得一缩脖子说：“这样，爹，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全都明白了：一个猎人带着一头狼和一群猎狗打猎，他让狼管理其他猎狗和给它们分发食物。狼领到肉之后，把肉平均分成了若干等份，自己选了一份，其他的给了这群猎狗。大部分猎狗感激猎人和狼对自己的好，捕猎时也都尽心尽力——当然也有个别猎狗偷懒。但猎人总觉得猎狗捕到的猎物太少，后来和狼一商量，想出了一个办法：实行'绩效肉’。肉还是哪些肉，每天给猎狗们分的时候留出一部分，谁对主人忠心，谁捕获的猎物多，这部分就分给谁。这一来，为了获得'绩效肉’，猎狗们一面死命的捕猎物，一面恶狠狠的互相攻击。猎人整天躺在树下乘凉，狼整天忙着分肉。”儿子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张财主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妙啊！妙！我儿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爹明白了。”
那一夜，张财主虽然和儿子商量到很晚才睡，但他却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张财主穿戴一新，态度庄重地把长工们集中到院子中间。“我说伙计们那，这最近啊，我看大家都很疲乏，干活也没有劲，我很理解大家。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俗话说，肉肥了汤就汪，东家的日子好了，伙计们的日子那还能差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长工们面面相觑，不知东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几个长工还表现出颇不以为然的神情。张财主继续说：“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也为了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实行'绩效工钱’制度。你们每年的工钱还是两块大洋，不过要拿出一块来作为'绩效工钱’重新分配，谁干活多，谁对我忠心，谁就多领，谁不好好干活，对我不忠心，想都别想！”长工们一听这话，一下子炸开了锅，骂声一片。这样的局面张财主早就预料到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说：“你们也别吵吵，谁不满意，只要把欠我的钱还清，立马走人！以后想再种我的地，门都没有！”这话一出口，长工们吓得小声嘀咕了。“大家听清，谁要是下去后对我的'绩效工钱’制度说三道四，轻者，我让他和驴住在一起，如果还对驴发牢骚，我让他睡到猪圈里，如果再对猪发牢骚，我直接让他滚蛋！”长工们一下子都吓得缩起脖子，再也没人敢作声了。
“为了让绩效工钱更公平，我想了两个办法：这第一个，我要从你们中间选出一个人来管理考核你们，经过长期观察，我发现裘长工很有能力，决定让他来管理你们。裘长工每年除过一块大洋的正常工钱，先从绩效工钱中再领取一块大洋的管理费，然后和你们一起参与剩下的绩效工钱的分配。”其实张财主知道裘长工这个人又懒又馋，他选裘长工是因为两件事，一件事是有一次他和裘长工外出时下起了小雨，他一时内急，找个草丛屙了屎之后，实在找不出一块干土坷垃擦屁股，裘长工用衣服襟给他擦了个干净，这足见他对自己的忠心。第二件事是有一次陈长工放羊时，一只羊让狼给叼走了，当时为了惩罚陈长工，也为了警告其他长工，他把陈长工绑起来叫其他长工打，别的长工都不肯动手，只有裘长工自告奋勇，下手那叫一个狠，把陈长工打得只剩了半条命，这足见他的不徇私情。
“这第二个”，张财主继续说，“我想了一些考核办法，给大家说说。”张财主一五一十地照着儿子教的，把那些考核制度说了一遍，也不外乎就是按时出工啦，好好干活啦，安分守己啦，忠于东家啦等等，但长工们却听的是胆战心惊，一个个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多拿绩效工钱。
绩效工钱实行刚两天，就已经收到了明显效果。首先是除了裘长工，其他长工们虽然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却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偷懒了，干活勤快多了；其次就是从昨天到今天，以前聚在一起嘀咕的那五六个长工也不嘀咕了，十一个长工中已经有四个长工来给自己揭发其他长工了，谭长工的揭发最典型，他说殷长工在睡梦中骂东家的老娘。这还了得，看来不但要扣了殷长工这个兔崽子的绩效工钱，还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他。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张财主心满意足的躺在炕上，他回想自己这一辈子，从一穷二白开始，凭着自己的智慧、谋略和心计，打拼下了这一份家业，其间虽屡经波折，受了不知多少苦，但也可算是“过五关，斩六将”，终成正果。带着十二分的得意，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中，他的周围全是白花花的米山，小翠姑娘站在米山上对自己抛着媚眼。突然他感到内急，左右找不到撒尿的地方，左冲右突下，突然米山裂开了一条口子，他对着那条口子，一泡尿撒将出去，只觉得酣畅淋漓，那叫一个舒坦，末了还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尿颤颤。这个尿颤颤一下把他从睡梦中打醒了，他一摸裤裆和炕上，湿了一大片。张财主非常诧异，自己从七岁以后就再也没尿过炕，今儿这是怎么了？想了半天，他一下子醒悟过来了，都怪那败家娘们米汤烧的太多，自己晚饭米汤喝得太多了。
REVIEW
读而思
duersi
作者简介:夫子，原名朱宏刚，70后中学教师。低矮的屋檐下仰望飞翔，平凡的日子里追寻诗意。深信：待白发苍苍，往日所思所想 ，所悟所言，皆为下酒佳肴，相伴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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