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马存玉祖辈都是农村出身,自己在城里生活这么多年了,还是习惯时不时用二十四节气歌自问一下现阶段的时间。自从今年儿子考入大学走后,连表面文章都已懒得再做,马存玉和陶沛欣夫妻冷战已一月多,一句话未曾说过,就像两条平行线无限延伸,没有交集的点。马存玉在单位是一个谁都能使唤来去的小文员,工作十多年来在办公室纹丝不动,说的好听点是文秘,实际是一个校验文稿打字的。“纸在桌子上,笔也在,你还是签了吧。”已下班回到家屁股还未落座的马存玉就听到了洗手间陶沛欣从里面传来的话,腔调平静,如在诉说一件平凡家庭琐事。“不能再等等?”马存玉试探着问,不用看字面,他就知道那是离婚协议书。“有这个必要吗?”陶沛欣的语气依然平静如水。“好吧!”马存玉连看也没看上面的内容,提笔在两份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内容极其简单,半张A4纸就写清楚了。离婚的事情双方早已心知肚明,迟早是要来的。最近几年来,双方为此多次发生口角。“实际上,你是被你爹毁了,上学、上学,不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陶沛欣每次吵架总是先从根上发力,“要是上个正儿八经的大学也算,你也不用回到这个小县城了,我就够不着你,高攀不上你了。”“要是跟着你爹当工头,说不定你那儿大专知识用上,早成大建筑公司了”,陶沛欣的话语突突,总要把自己的情绪先宣泄不休。“……”马存玉张口结舌也不做分辨,心中郁闷,懒得说什么。“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上个破班,挣了3毛钱。”“是啊!”马存玉不知所云地应了一声。“十几年了,原来想着你的聪明,还能有个出息呢,谁知十几年来一动不动。”“咱也很努力啊,可能是没有后台吧。”马存玉尝试着分析着局势说道。“后台,后台,啥叫后台,不会说好话,对人冷冰冰;逢年过节也不会送送礼,谁愿意当你这个后台,光低头走路,不知道抬头看道,整天加班工作,有啥用处?”陶沛欣总是像深谙职场道理似的,滔滔不绝。“我写的稿子在单位可是经常受到领导和主任表扬的,不错得很,重要文件都是领导亲自给我交代,从来都是领导不曾再改动的。”一说起自己的本职工作,马存玉还是有些小骄傲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写,有个屁用,你就是个纯粹的书生,读书,都把你读成了书呆子。”一提到读书写字,陶沛欣就气不打一处来,深刻认为都是读书使马存玉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虚幻中,没有从书本中走出来,学以致用。几年前,她将马存玉的从少年时代就开始珍藏的、堆在家里到处都是的书一股脑儿卖了个精光。马存玉眼看着那一幕的发生,稍微嘟囔看几下,没再说什么,眼里噙着满眶的热泪。马存玉年轻时也是才情四射的,对写作的独有感觉让他在学校小有名气,高三时信心满满地追求校花之一的陶沛欣,没有顾忌自己与家庭地位好的陶沛欣之间的差距。陶沛欣却表现得若即若离,对马存玉的热烈书信也是似有若无。高中毕业后,陶沛欣托人给马存玉捎回了一封信“缘分已尽,话也已无,各自珍重”12个字,无署名、无落款。一段马存玉自认为的真挚情感被陶沛欣轻飘飘挥去了。造化弄人,谁知毕业后的媒妁之言,他们竟然走到了一起,陶沛欣算是下嫁。马存玉非常珍惜,暗自要求自己一定要努力,过上好日子。无奈时运低迷,一直没有起色。陶沛欣一朵鲜花忙于孩子的学习、兴趣和补课以及生活的精打细算,恼人得很。日积月累,彼此竟然难以调和,约定了孩子高考结束后就结束这样的无趣生活,也是对双方的解脱。马存玉最近偷偷卜了一卦,算命先生说今年过了白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事业、家庭都会有很大起色。人至中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扳起指头数了数,没有几天了,马存玉有些期许。孩子在处暑后开学走了,满心的不舍,陶沛欣自己去送孩子。走后第二天,单位人事调整,马存玉提为办公室主任,这是老局长走时安排的,一直说:存玉是个好苗子。马存玉兴致勃勃地摁住消息等到妻子回来,有意无意地告诉了她。“哦,不错,也是你读书的回馈吧,”妻子平静地说,“旦儿也上学了,咱们尽快办手续吧。”马存玉是在赖了三天后,在妻子的催问下签了字的。说实话,对漂亮的陶沛欣,他是有些不舍的。况且这几年没过上好日子,也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照顾着孩子也考试了大学。人生,不好碰上这样的好伴侣。这几日,马存玉一直蜷在同学城里的老房子住着,今晚,他想回来看看,虽然还没有办结手续,但他觉得那亮灯的12楼已不是他的家了。习惯性地坐在楼下草地的石阶上,点燃了一支烟。那是他经常的动作,陶沛欣讨厌烟味,每次下班到家楼下,他都会先在楼下抽颗烟,扑打扑打身上的烟味后,才疲惫地上楼。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老先生不是说,白露过后,事业、家庭都会好的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