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象迁移之路还有多远

截至6月11日，北迁的亚洲象群已行至云南省玉溪市易门县十街乡南山附近，继续引发国内外广泛关注：一方面，互联网上诸如“大象旅行团”“河南寻祖”等颇具娱乐化意味的话题被公众调侃；另一方面，将此次亚洲象远距离迁移归因于“栖息地大幅度缩减”“保护管理不当”“大象没有家”的声音也开始蔓延。

那么，本次亚洲象迁移的原因是否为保护区栖息地遭受严重破坏？什么样的栖息地适合大象生存？它们的迁移之路还有多远？针对相关问题，本报记者专访了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亚洲象研究中心主任陈飞。

一张由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无人机监测任务分队6月7日监测拍摄的照片“走红”网络，画面中亚洲象群在昆明市晋宁区夕阳乡赖家新村山林地里睡觉休息。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提供

记者：亚洲象如此远距离北迁，历史上有无先例？

陈飞：从国际上看，亚洲象远距离迁移是普遍现象。印度的亚洲象就曾迁移到孟加拉国、尼泊尔和不丹等国，甚至抵达远在东南亚的缅甸。我国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和老挝北部三省也存在野生亚洲象跨境活动。

从历史上看，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勐养片区的亚洲象就存在向各个方向迁移扩散的习性。自1995年至今，已先后有30多头亚洲象向北扩散至普洱市思茅区。2005年，13头亚洲象向西扩散至澜沧县，目前在勐海县和澜沧县之间游走。2011年，部分象群向东扩散至普洱市江城县。2020年，又有一个大象家族群自勐养南下，经橄榄坝进入勐仑，目前在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附近逗留。本次象群行走距离较以前更远，故而吸引了更多人关注。

1993年，英国摄影师在西双版纳利用“陷阱摄影”技术拍摄到三头群象的清晰照片。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供图

记者：本次亚洲象迁移是否因原栖息地遭严重破坏？

陈飞：本次象群北迁的原因要结合物种迁移特性、种群扩张、新迁移地探索等原因综合分析。我国加强野生动物保护，近30年来，亚洲象种群数量持续增长，自然会发生种群扩张、迁移。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法定范围全部为国有林，当地管理部门一直以来严格按照保护区条例进行管理，取得了良好的生态效益，并没有发生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森林资源被严重破坏的情况。人类划定保护区也好，亚洲象的栖息地也好，都是人的主观意愿，是为野生动物设定的区域。但亚洲象是野生动物，只要认为哪个地方有食物，哪个地方适合生存，它们就会以这些地方作为栖息地。近些年，保护区为应对亚洲象种群数量增加开展了食物源基地建设等，相关栖息地恢复改造工作已初见成效。

云南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勐养片区，2015年被救助的“网红”亚洲象“羊妞”在中国亚洲象种群繁育及救助中心工作人员“象爸爸”陪同下参加野化放归训练。徐谭摄/光明图片

记者：这群亚洲象为何能做到如此远距离迁移？

陈飞：野生动物进行的长距离迁移取决于景观和环境条件的连通性，亚洲象也不例外。国外研究发现亚洲象擅长利用沿途一些线状的残留森林进行迁移，靠近林缘的农田地带是迁移的关键，农田的食物为迁移的亚洲象提供了能量。本次15头亚洲象可以一路北上畅通无阻地进行新栖息地的探索，也归因于沿途恢复起来的森林和农田补给。关于栖息地景观连接性，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很早就对亚洲象栖息地以及迁移廊道保护提出了规划。前述“南下”象群路线与该区域廊道的规划相符，也侧面证明了保护科研工作的成效。自2016开始，云南省林业部门就开始规划亚洲象国家公园，因此保护前景是积极乐观的。

记者：亚洲象为什么偏爱农田？

陈飞：大象取食农作物是“人象冲突”的一个普遍形式。亚洲象是广义食谱动物，国内研究文献累计已达240种食性植物，其中就包含很多农作物。根据最适觅食理论，即从投资/收益的经济学观点研究动物的觅食行为，动物在投资最小和收益最大的情况下进行觅食或改变觅食行为。特别是在食物匮乏季节，亚洲象对于食物的选择会表现出季节性变化，发生季节性迁移。

近年来，由于人类种植的粮食作物相对集中且量大，亚洲象不必通过大范围的活动就能获得足够且营养丰富的食物，对取食庄稼有了一定的依赖。大象走出保护区取食农作物，人与大象活动范围重叠度也就越来越高。

行走在农田里的象群。陈飞摄/光明图片

记者：为确保人象平安，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采取了哪些措施？

陈飞：这是一次人与野生动物的对话与交流，一面是野生象群迁移，一面是当地政府有条不紊地应对。只有盯住象、管住人、做好理赔，才能让群众和亚洲象的安全得到保障。我们看到，在这次象群迁移的路途中，国家和当地政府及各部门高度重视，采取了多种措施保障人象安全。比如，持续用无人机对象群实时跟踪，沿途有应急人员为象群设置包括香蕉、玉米、菠萝等食物的投食区，避免象群进入人口密集区造成威胁，设置防线和路线引导象群远离人群进入人烟稀少的林区等等。同时，当地还在象群接近人口聚集地时提前预警和疏散居民。截至目前，象群所经地区无人员受伤，家中遭到象群毁坏的受灾居民也将获得相应的野生动物肇事补偿。

在“象爸爸”的陪同下，2015年被救助的大象“羊妞”正在进行野化放归训练。徐谭摄/光明图片

记者：为何沿途群众对北迁亚洲象的到来表现出欢欣喜悦？

陈飞：这与一些传统习俗有关，我国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素来有敬象的传统习俗和信仰，在版纳地区，亚洲象更是有守护、庇佑之意，被人们奉为吉祥物、守护神，所以一路受到了民众的喜爱和欢迎。别看亚洲象外表敦厚老实，但其实亚洲象极具攻击性，奔跑速度也非常快，一般被攻击的人很少能生还。近20年来我国亚洲象肇事已造成较多伤亡情况，其他亚洲象分布国也同样存在“人象冲突”和人员伤亡情况，全球亚洲象肇事数量逐年增加。

近期，社交媒体平台上不少民众每天相约“看大象”，个别网络主播更是为了流量不顾安全，一路尾随大象直播。在此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与野生动物保持距离，互不打扰，方可各自安好。

来源：光明日报记者 徐谭 张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