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儿,都有一只属于她的独角兽

多年前,有位朋友给我讲过这样一个不能算作故事的故事,今夜重又忆起,心驰神往,历历在目。

她的母亲对她说,每个女孩儿一生中都会遇见一只,或者几只独角兽。

有的是皎洁的白色,有斑斓的灰色,有魅惑的蓝色,也有热烈灼人的是红色。

披着不同颜色的皮囊,但它们都是命中注定与你相逢的兽。

有些女孩儿生来福气,为上天垂青眷顾,不费多大力气便能坐上独角兽的后背,环游世界,穿越白昼黑夜,看人间的光芒与黑暗,看赤道的烈日与极地的冰雪,听季节的蜕变,直到心满意足,在它背上安息。

她不担心,日日夜夜劳碌奔波会磨损磕破独角兽的脚蹄,因为这是它的使命。

为了这次相聚,它等待了许多年。

一眨眼,在人间走过四季风霜雨雪,走过一生,从来来不及也无心体会它脚程以及后背以外的日子,甘心作茧自缚,一生为一颗心所系。

有些女孩儿比较不幸运,生来软弱福薄,遇见的那一瞬间,气力有限,始终爬不到顶,跌落尘埃里,泥足深陷,站不起来。

独角兽东张西望,踯躅徘徊一阵,终于决心放弃,踏着来时的步伐,换一张颜色的兽皮,去红尘另一处闯荡。

还有一些女孩儿只能称得命途多舛,十分叫人怜惜。

落地的一瞬间,鼻青脸肿不算,还惹恼了独角兽。

发疯发狂,受它蹄子反反复复地践踏,不得不添上额外的伤疤,且一生一世不会泯灭,始终斑驳纵横在那,时时提醒人生中那一段黑暗的过去与亲身经受的苦难,触目惊心,心惊胆战,从此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也许,三年五载,重又遇见新的故事,也许,冷寂荒凉一辈子。

母亲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人。

一生,只遇见过一只独角兽。

一生只为它一个愁眉苦脸,计较是是非非,担惊受怕,却也只为那一个平安喜乐,掏心掏肺,心满意足。

她骑着的那匹独角兽,灰色的,平平无奇。额上的角,没那么精致华美,或者无坚不摧。

但它也只为着她一人顶天立地,勇敢面对世间风雨。

它要背着她,走向永恒,走向幻灭,走向轮回里去。

忘记当时是怎样的天气,怎样的夜里,怎样的心境听她讲这样的故事。

她的母亲的独角兽如今将她背到了哪里,而她自己,又是否寻到了她的独角兽。

一切石沉大海,只是一道未知的谜题。

有些人,一生都在寻找着答案。

她带着飘渺哀愁地对我说,昨夜,梦见一条潺潺漾着波光的小溪,两旁种着参差不齐的藤蔓植物绵延不尽,水面上空,一匹黑色的独角兽顺流而下始终跟着我的步伐不离。

梦里,人只是惘惘,心里喜不自禁又些许骇异。不知该远离抑或勇敢靠近。

记住了,那一瞬间的惊艳,却无人见证,无人体谅。

梦里,寂寞在天地间有清晰的回音。

只觉得它会消逝天际,不会逗留太久。

它是生命中注定错过的风景,无论怎样呼喊,怎样追赶,怎样扬起手臂。

心里知道,如此明确,似穿过指缝的凉风。

缥缈的温暖,真实的远离。

它长着一双随时展翅而飞的翅膀。

那一刻,她只是无声地哭泣。

我告诉她,我做过许多梦,梦见过飞机事故,梦见过冰窟魔湖,梦见过凶神恶煞龙变成人的样子,梦见过有人在山谷里跳芭蕾舞,但是不曾梦见过她说的独角兽。

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梦到的,因为这是尘世间每个人的宿命,谁也无法幸免。

多年之后,在北方的一个夜里,在璀璨的熠熠星光下,我忽然记起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遇见过的那个男人,他孤独、忧愁、寂寞,他悲伤,被想念着某个在远方的人的思绪而憔悴,他穿着那一件旧夹克,从天明走到黑夜。

我依然没有梦见过独角兽,但是我梦见过你,我依然没有失去贞洁,但是我曾将自己奉献给了爱情的苍凉与华丽。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再去相信独角兽背负着女孩儿走天涯的话,因为大多数时候,每个人都是独自去应对人间的铁马冰河,还有岁月缝花。

而且,徒劳地将自己托付给一只兽风险奇大,坐在它的背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下来,让我想,我还是更愿意踏踏实实地站在平地上,或者与它一起同行。

有时它拉着我,有时我牵着它,或者并肩,走一里是一里,走一天是一天,不奢求虚弱的海枯石烂,不仰望侈靡的海角天涯,我们能够在哪里相遇就在哪里相遇,我们能在哪里停息就在哪里停息。

我唯一相信的是,每个在爱的路上辛苦跋涉的人,总会遇到,虽然难免错过,每种爱的酸甜苦辣,总会尝到,虽然苦涩的时候为多。

然后成长为一个有故事的人,应对菲薄的余生,再将这样的故事,一年年地,一代代地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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