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石尖/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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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尖

大鹏大学毕业了就一直在一家大型企业上班，也一直在一个岗位上干。一直踏踏实实，也一直勤勤恳恳。不过，最近情绪有些低落，下了班常常一个人喝闷酒。

媳妇一看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嘲热讽地数落一阵子。大鹏也不搭理，只管自顾自地喝酒。妻子夺过酒杯往桌子上一掼，啐道：“看你那榆木疙瘩的样子，在单位混了快十年了，也守着你那个破窝七八年了，是一动也没动！看看人家明子，跟你一起进的单位，人家现在都是办公室主任了！哎——”

大鹏有些惧内，平时听媳妇嘟囔惯了，也就当又磨耳朵了。他抿口小酒白了媳妇一眼：“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

“你就是个屁，屁都不是！”妻子气哼哼地走进卧室，把门“哐当”一声关了上。

大鹏的心里也跟着“砰”的一下，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似乎在晃，墙上儿子的奖状也掉下来了一只角。他愣怔了一会，又倒了一杯酒，一仰头都灌了进去。然后，趿拉上拖鞋骂了一句“臭娘们”就出了门。

大鹏家住在沂河边。他就哼着小曲到河边溜达，去看看跳舞的、下棋的、钓鱼的。钓鱼的几乎坐满了河堤，都动作娴熟地攒食、调浮、挂饵、甩杆、拉杆、遛鱼……大鹏没钓过鱼，心里也想不明白会有这么多人喜欢钓鱼，他就走到一个老头身后看。有一支烟的工夫，那飘动在水面上的鱼浮便“嗖”地被鱼拽到了水面下，老头儿眼疾手快忙站起身提竿，只见鱼竿被拉成了“圆拱”形。

“是条大鱼！”大鹏站在一旁兴奋地喊道。

“五斤的鲤鱼！”老头儿双手握着鱼竿一边目光炯炯地遛鱼一边说道：“等你好几天了，终于上钩啦！”

鱼儿在水里很有劲，遛了七八分钟才把它“驯服”。老头把它遛到岸边，大鹏忙弯腰拿起抄网小心翼翼地把鱼儿网了上来。鱼儿在抄网里翻腾了一下，像是向大鹏“抗议”。

老头儿看了大鹏一眼，忙扔下鱼竿，从他手里抢过抄网，两眼放光地看着网里的鲤鱼，那表情像是中了三百万的彩票似的。

“大爷，这鱼真有五斤吗？”

“怎么，不信啊，我钓了三十年的鱼了，这鱼的劲只要我一试就知道它几斤几两！”

大鹏似信非信。老头儿的倔劲上来了，从后面的包里找出了一个手提电子秤，勾起抄网一称，显示屏上跳出“2·65公斤”的字样。

“小伙计看看吧，去掉抄网的重量，正好五斤多点，怎么样？”

大鹏看了看称，这才完全信了，对老头儿投去佩服的眼光。老头儿像是打了胜仗似的，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然后边钓着鱼边滔滔不绝地跟大鹏讲起了他钓鱼的历史。

渐渐地，日子长了，大鹏与老头儿成了朋友。在老头儿的熏陶下也学会了钓鱼，下了班不忙的时候就和老头相约着到河边钓鱼。一开始，由于技术生疏，竿不是提早了就提晚了，就是钓不上来；后来，在老头儿的悉心教导下，技术逐渐地熟练了起来，次次都不空手。

再往后，大鹏下了班不去摸酒瓶子了，转而去摸鱼竿了。他和老头儿相谈甚欢，不光切磋钓鱼的技术，还聊生活，聊工作。聊到大鹏工作上的烦心事时，老头儿便劝道：“不能太死板，要灵活一些！”

大鹏眼睛盯着水面摇头说：“俺就这脾性，俺媳妇说俺是'榆木疙瘩’哩。”

老头儿挂上鱼饵一甩竿说：“现在都兴送礼、跑关系，送送礼就管用！”

“俺想去送礼，可是到了领导家门口的时候就迈不进去步，因为这俺媳妇没少和俺吵架呐！”

“要我也得和你吵！”

“那怎么办，我就想凭能力。”

老头咳嗽了一声：“咳，能力也得有人赏识才行。”

大鹏看见鱼咬钩了，忙去提竿，鱼竿瞬间被拉成了“圆拱形”，遛了半天才网上来。大鹏看鱼的眼神像极了老头儿。

“很多事就像钓鱼，是你的鱼，终归是你的！”

大鹏像是在听，也像是没听。

离单位中层干部公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大鹏虽然表面上无所谓，可是心里还是有些焦躁。老头儿的话犹在耳边，到底是听呢还是不听呢？

星期天的下午，他有些坐卧不安，便又到了河边。老头儿依然在那里津津有味地钓着鱼。大鹏在旁边铺开摊子，摆上钓椅，架上鱼竿，和了鱼食，挂了鱼饵，甩开竿子，和老头儿一个姿势坐在那里。只是，老头儿似乎专心致志，大鹏似乎心不在焉。

老头儿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又劝道：“何不去跑跑门路？”

大鹏思忖了一会，点了点头说：“嗯！”

老头儿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大鹏歪头瞅着老头儿说：“哎，还是不跑吧！”

老头的鱼浮子一动，又是一条上钩的鱼，老头喊了一声：“好，好鱼。”

火辣辣的太阳渐渐地躲在了高楼的后面，八月的天还是很热，就像大鹏燥热的心情。天色暗了，河面上也起了风，倒映的柳树、路灯、黑云以及行人的影子在波光里荡漾，一圈一圈地荡到岸边的沿石上。老头儿起身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睛，说道：“看不清了，走吧！”

“我再钓一会，您先走吧。”

老头儿收拾好钓具，把网里的鱼又都倒了河里。他走到大鹏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打个招呼。老头儿走的时候裤兜里好像掉出来什么。像是故意的，又不像。

大鹏又钓了一会，有些心烦意乱，便也收拾了钓具要走。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看见后面的草丛里竖着几张卷着的百元大钞，捡起一看有三百块钱，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又摸摸自己的口袋，自己口袋里的几十块钱还在。他就寻思着是谁丢了钱，思来想去，他和老头儿钓鱼的地方就没有其他人来过，心里判定是老头儿丢的。第二天的下午又去钓鱼的时候便去问老头儿，老头儿摇摇头说不是的。大鹏拿着钱不知所措，一副颇踌躇的样子。老头儿看着大鹏的样子会心一笑，把钱接了过去，拍了拍大鹏：“走，咱们喝酒去！”

老头儿心里也终于拿定了主意，他要给儿子推荐个人。

一个星期后，大鹏在出差的路上收到了董事长秘书的一条微信：恭喜王部长，采购部以后就归您管了！

大鹏一看到信息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他端着手机屏幕把信息看了五六遍，像是做梦，又不像。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发烫，他似乎还是不相信这个信息是真的，便给董事长秘书回了个信息：杨大秘别开玩笑，那个位置就是下雨淋也“淋”不到我啊！

不一会他的手机屏幕上就收到了一条回复的信息：不开玩笑。

大鹏盯着屏幕痴痴地看了半天，他想了一大圈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提拔，并且还是这么有油水的部门。最后也不想了，竟呵呵地傻笑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处滚落了下来……

作者简介

石尖，本名赵昊，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现任临沂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已在《中华合作时报》《鸭绿江》《文萃》《齐鲁晚报》《临沂日报》《东方青年》《青年文学家》《神州文学》等各类纸刊和江山文学等网络发表各类作品5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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