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诗选》382期||英伦：在天空的深处
英伦诗选
英伦，原名谯英伦，山东齐河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温柔的钉子》《哭过之后》《疯狂的目光》《夜行马车》四部，合集《时间的花朵》等多部，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曾获山东省作协齐鲁文学年展2015最佳诗歌奖等多种省级以上奖项。仙居济南和齐河两地。
写读者能读懂的诗，写能感动自己的诗。写诗时痛苦，写成后自己读着愉悦，才能是或者能写出好诗。
诗人英伦
1
在天空的深处
蓝和更蓝的蓝交媾
虚空和更虚的空寒暄
白日梦提着月牙形的把手
要到夜里再去重做一回
万物都镶着金边和蓝宝石
虽覆些微尘，但总比世间的干净
我童年最初的大梦至今未解
我不说，就是神仙也无从猜起
在野外露宿，我从不敢仰卧
给祖宗上坟，我必双膝跪地
太阳每天都背着全天下的光赶路
不到黎明的跺口，绝不为黑暗殉情
众生的命运之门，开启或着关闭
不外乎是，一扇生暖，半扇生凉
2
集市
这众生汇集的热闹之处，一座庙宇
虽没有大殿，香火，菩萨塑身
但却一样有小取舍，大慈悲
三天一小集，五天一大集
每到赶集，就会想起那天在定慧寺
捐功德，用素斋，被引进禅房，陷在
进门换上的宽大僧袍里
学着打坐，默祷，诵经，忏悔
出来后恍若出家之人
临近中午，茶喝至清白，书读到无味
隔窗望去，集市仍人声熙攘
阳光正缓缓涌入街衢
我突然想去集市买点东西——
最好能碰到故人，约到家里喝酒
他提一捆青菜，我秤二斤生肉
前后跟脚，边走，边把两个人的酒量
在心里掂了一番
3
屋檐
没有人低头，你先低了
没烂的檩子恨你
烂了的更恨你
你有小胸怀，更有大善良
天都不哭了，你还替他掉半天泪水
不栖雄鹰，也不压住寒士辽阔的梦境
偶尔你会把我们的头碰疼
不是我们的头低得不够
而是你的腰挺得太直
没有谁会把头一直低着
这是麻雀都懂的道理。只是
它在空中恣意翻飞的样子
更容易让我想起人类的一些丑行
这个肤浅的联想，竟让我楞在屋檐下
难过了很久
4
昨夜
那些最好的月光，总是在我入睡后
才落下来，落在我青瓦铺就的房顶上
让一只为寻求爱情而失眠的母猫
惊讶得孩子般滚动，嚎叫
我真怕它掉下来，砸坏我院子里锔过的水缸
或者让那只抱窝的母鸡，更加惊恐
一只母猫暮春还没找到爱情并非荒唐
我知道它不会错过春天的孕育
它只是在等，在性欲的火焰快露出转弱苗头的时刻
肯定会有一次旷世之爱，一次比死更淋漓的媾和
尽管快感短暂得似一场午时阵雨
转瞬即逝，但比起我们的爱情
它好像更加隐忍而挑剔
5
预知的危险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学做盲人
于是我闭死眼睛，在家里开始
用双手摸索生活的纹理
虽有些磕磕碰碰，但还能大体完成
用鼻子感知窗外的温度
然后决定是否要减服加衣
用耳朵分辨敲门声
让乞讨者进来，让骗子在门外着急……
我终于大着胆子，靠一根竹竿走出小区
当走上大街的人行道时
我却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个大坑
6
兄弟
且登高坡，上土岗，或立于坝顶
饮几盏古贝或老德州，就半碗秋风
在鲁北平原戴庄村，无山可登，无菊之落英
可食，更无茱萸可插
惟用一穗稻一支谷，代替。但有兄弟可忆——
他不在太行山东，也不在太行山西
他在一座遥远的南方城市，甚至不知
今夕何夕，更不知唐人王维诗句
只知不戴安全帽工头呵斥，罚钱
只知老婆在下边绑钢筋，穿一身绿
只知如果把砖砌歪了，会偷偷脸红，扇自己嘴巴
兄弟，此刻我多想和你痛饮，同醉
清醒的心痛，往往最要人的命
晚秋的寒凉堆在地里
九月九是按农历说的，赶集也是
还有你两个孩子的长势。今天
上学我把他们叫醒得都早一些
兄弟，在脚手架上站得再高一点吧
或许就能望见他们挥动的小手——
故乡空旷，田里的庄稼都割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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