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贾世贞遇仙

济南人贾世贞，父母早亡，留下了不小的家业。他因为父母不在，三十岁才娶妻。新婚燕尔，贾生意气洋洋，精神焕发。

某天，他在路旁救起一个饿晕的落魄书生。书生姓吴，颠沛流离到此，贾生把他收留在家管理账目。

三个月后，有个老道士来访。道士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没有一点皱纹。他自称道号虚无子，落座后对贾生说道：“道兄还认识我吗？”看到贾生一脸茫然，他又接着说：“三十年前我们一起在崂山修道，你偶然看到一个青年士子携夫人上香。当时那个士子刚刚中举，意气风发，夫人年轻貌美，伉俪情深。你看到后非常羡慕，对自己修行的道路产生了怀疑，不久就郁郁而终。你转世投胎三十年，我却修成大道，特来度你脱离这尘世的苦海。”

贾生摇摇头说：“先不说我是否有前世，只说说这修道吧，就很值得商榷。人和其它生灵的区别就在于有思维，有情感，静坐修道，一丝妄念都不起，这和草木瓦石有什么区别？孔子说'食色性也’，人人乐生惧死，就是因为红尘中有无数乐趣啊。放下这一切，就算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虚无子叹口气，说道：“三十年不见，道兄被红尘沾染得如此之深。晚上我领你到一处看看吧！”

到了晚上，虚无子果然来了。他拉着贾生出门，飘忽间来到一处，只见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堆着累累白银，旁边的床上是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房间的中间是一堆熊熊大火，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冰块。贾生正要发问，虚无子说：“这就是当年那个青年士子的内心啊！他已经做了某地知府，最近贪污了一大笔银子，听说巡抚要暗访，整天惴惴不安，在冰与火中煎熬。他现在年近六十，升迁无望，每天心里想的除了银子就是女人。其实他早已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积攒的钱财孙子都花不完。但是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目标，把攫取钱财当做精神支柱。这次危机过去，还会不断伸手，直到新的没得到，以前的也化为乌有为止。你觉得他快乐吗？”

回到家里，虚无子不厌其烦地劝说贾生跟自己进山修道。贾生说道：“我对仕途钱财没太大奢望，能像现在这样，和妻子白头偕老就很好了。”虚无子长叹一声，拉过贾生的手，提笔在他虎口上写了个小小的“忍”字。刚写完，墨色就渗入皮肤里，好像一个刺青。虚无子又说道：“我去西山不远处的牤牛坳草堂等你，想开了就去找我。”

虚无子离开后，贾生隐约想起一些前生的事，心里很有些纠结。他让吴生打理家事，准备去朋友家住几天散散心。不巧朋友不在家，返回时已经二更时分。走进家门，隐约从卧室传来笑语声。他舔破窗纸窥视，只见妻子和吴生正挨肩落座，亲热地喝酒聊天。贾生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血往上涌，顺手在院子里捡起块砖头就要往屋里冲。借着屋里露出的灯光，他看到手上那个忍字，不由停下脚步。呆立片刻，出了家门，在旷野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回到家里，对妻子说道：“我要进山修道，再也不会回来，家里的一切你就看着办吧！”妻子惊讶地张大嘴，吴生上前劝他三思。贾生冷冷说道：“吴兄弟，我救你回来，好人做到底，这些家业也交给你了！”吴生赶紧跪倒说：“兄台对我的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深，今天这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您特意折辱我？”贾生说道：“不要假惺惺作态了，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出了家门。

他来到西山牤牛坳，果然看到一座新建的草堂。走到里面，虚无子正在打坐，看到贾生进来，虚无子点点头，并没问他缘由，只是拿出一本书说：“这是太上老君清静经，你先读几日，然后我教你吐纳打坐的功夫。”

贾生连读了三天《清静经》，内容是：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他虽然似有所感，然而对妻子总是放不下，时时坐卧不安。虚无子问他：“你读了三天清静经，感觉如何？”贾生默然不语。虚无子道：“你还是没有放下，下山回去看看吧！”贾生虽然情面上有些过不去，却抵不过对妻子的牵挂，于是默默下山回村。

到了村口，他惊奇得发现，景物似乎和原来不一样了。村口的大榆树原来碗口粗，现在得一人合抱。进了村子，来往的青年和玩耍的儿童都是陌生面孔。他来到自己家门口，发现房子已经翻盖，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仆人。他猛地想到，难道是仙境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试着问看门人，这是贾姓人家吗？看门人说道：“不是，这是小吴老爷的房子。”他试着打听妻子的名字，看门人大怒道：“你是谁？太夫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贾生假称是太夫人的外甥，从外地来探亲，并说自己叫贾世贞。看门人将信将疑进去禀报。片刻后出来，神色变得恭敬，说道：“太夫人有请！”又告诉贾生太夫人病重，要小心说话，不要让她太激动。贾生进到屋里，看到一个老妇人躺在床上，眉眼间依稀是自己的妻子。老夫人看到贾生，激动地坐起，只说了一句：“贾郎修道成功了！”然后两行老泪落下，黯然逝去。

贾世贞出了大门，痛哭失声，接着又一阵大笑，然后进山后再也没人看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