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志怪故事 陈自明

陈自明

陈自明是山东邹县人，他为人谨慎，不苟言笑，大家都叫他老道学。某天，陈自明走在大路上，在柳树下看到一个红绸小包。他看了几眼，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顾而过。有个沈生，是陈自明的同窗，这个人行事任性，不注意小节。也在这路过，他看到红绸包后，仔细端详，发现没包严实的地方露出一个绣鞋尖儿，知道这是某个女子遗落。捡起来打开，里面的绣鞋绣着云霞花卉，装饰着小宝石，小巧玲珑。还带着一股异香，不像人间的东西。沈生拿着把玩了好一会儿，然后放在袖子里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到半里，一个年轻女郎迎面走来，穿着袖口宽大的青色衣衫，很着急的样子。女郎看到沈生后行礼问道：“刚才我家娘子从这路过，我不小心把她的一个小包丢失，如果先生捡到，希望能归还，免得我受惩罚。”

沈生问她主人的姓名住址，女郎回答道：“我家娘子叫魏餐霞，嫁给了北村乌公子，我叫胡彩云，因为荒年被卖给魏家做婢女，已经服侍娘子好几年了。”沈生一边问一边往前走，彩云姑娘跟在后面，不觉来到了家门。沈生说：“这是我家，进来歇歇脚吧！如果想要东西，让你家娘子亲自来拿。”彩云没再回话，很生气地离开了。沈生对彩云姑娘很有好感，因为思念，寝食俱废。

几天后，沈生又走到那棵柳树下，旧地重游，不由万分惆怅。四下张望，久久不能释怀。忽然看到远处有个女子慢慢走来，走路的姿势和打扮很像彩云。走近后果然是她，沈生欣喜若狂，赶快上前施礼说：“那天姑娘为什么那么快就走了？”彩云说：“因为你不还东西，我已经被赶出来了。”沈生说：“马上就完璧归赵。”彩云说：“来不及了，已经被赶出来，就算现在归还也没用了。”沈生问她有什么打算，要到哪里去。彩云说：“被逐之人，心摇摇如悬旌，身飘飘若转蓬，不知道将去往哪里。”

沈生很高兴，邀请彩云到自己家住，并说自己没有妻子，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彩云低头捻着衣带不说话。沈生着急，大声说道：“这里是大路，不是男女说话的地方，行或者不行，赶快决定。”彩云姑娘落泪说：“我是怕你薄幸，始乱终弃啊！”沈生赶紧发誓。就这样，姑娘跟着他回了家。

沈生和彩云结成夫妻后，像鱼和水一样和谐，但是彩云不愿意让人看到，嘱咐沈生保密。而且好像有法术，只要沈生需要的东西，刚刚想到，彩云马上就弄来了。沈生有些起疑，某天拿出那双绣鞋来看，原来是两片红叶，不由更加迷惑不解。

彩云在一旁笑个不停，然后说道：“实话告诉郎君，我其实是天狐，丢绣鞋以及被驱赶都是骗你。我们有缘，所以想办法来相聚，不会给你带来祸患的。”沈生喜欢她的美貌，而且也因为娶了仙妻沾沾自喜，并没有见怪。

彩云会隐形，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必慌张。只有陈自明来的时候，她总要出去躲避。问她原因，彩云说：“这个陈秀才一股正气，我不愿意靠近。”沈生闻听心里一动，暗想：“她怕陈自明，却不怕我和其他同窗，看来我没有正气。以后我也要向陈自明学习，做个有正气的人。”

刚想到这里，彩云忽然大怒，指着沈生的额头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为什么生了二心？”沈生莫名其妙，说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请明说好吗？”彩云不说话，只是很气愤的样子，接着又默默落泪。沈生低声下气地哄她也不起作用，从此不说不笑，对沈生冷眼相对。

沈生闷坐书房，忽然想起陈自明喜欢读程颐（宋代大儒，理学家）的四箴言，于是找出来高声读诵。彩云听到后跑出门去，站在台阶下大骂：“薄幸子，我刚到你家时，你身上没有件完整的衣服，瓦罐里没有隔夜的余粮，就差饿死在壕沟里。现在得到温饱，不但不感恩，却拿我当仇人。真是让人痛恨。”

沈生置之不理，仍旧大声朗读。彩云在院子里不住口的谩骂，沈生停口不读时，她冲上来，撕破沈生的帽子，弄坏鞋子，把所有东西都砸得粉碎。衣箱也无故起火，救灭这里，另一处又起火。正在沈生手忙脚乱的时候，彩云冲出门去不知了去向。

过了一会儿，陈自明来了，看到满室狼藉，就问缘故。沈生说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向陈自明讨教抵御的办法。陈自明说：“这都是你一念之差造成的，只要自正其心，还用抵御吗？”沈生听从陈自明的教导，清心寡欲，不乱说乱动，彩云再也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