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 |《兵团往事—搞运动》杨 永
作者杨永，生于大美新疆，长于天山脚下，汲于玛河之畔，知世事于安集海盐碱滩之上。少年便挑灯夜读世界名著，青年喜颂诗经唐诗宋词元曲古文观止和史记。中年惮于生计奔波操劳。闲时终不能忘记诗歌创作。如今蛰伏于潴龙河畔，埋头诗歌创作，以为爱好娱乐，欲罢而不能。以抒黍离之悲苦，吐胸中之块垒。
兵团往事——搞运动
文/杨 永
父亲像一块化石记录沧桑
却深藏在地质断裂带的土壤
任风霜雨雪浸渍出包浆
在历史长河里闪烁光芒
父亲出生后他父母双亡
过继到姨姨家里喝粥吃糠
简陋的狗窝是他的睡房
一双赤脚沾满四季的泥浆
父亲对少年回忆全是辛苦
扛长工是他记忆的储藏
没有爹娘的孩子像一根苦瓜
苦汁苦水浸泡伶仃的瓜秧
父亲十五岁安县来了红军
一杆红旗把竹林照亮
斗地主打土豪分田分粮
父亲参加红军迎来解放
少年当兵才知道米饱肉香
黑瘦低矮的父亲机警有胆量
做一名通信兵上传下达
父亲的敏捷赛过羚羊
红军北上开辟新的希望
四方面军的队伍浩浩荡荡
爬雪山过草地艰苦卓绝
打腊子口战士们血洒疆场
混战中父亲突围掉队
被追赶的国军收编顺理成章
一个少年不幸生逢乱世
英雄关羽也曾误入敌帐
加入国军每月12块大洋
父亲第一次领到军饷
父亲还是干通信兵老本行
紧紧跟随老乡的连长
抗战爆发部队拉上前方
国军和日寇浴血较量
父亲的部队在保定取义成仁
激战三天官兵大部分阵亡
父亲和连长还有一名排长
三个人幸存脱离战场
父亲受伤仍拼力逃奔
凶狠的日寇是一群恶狼
整编后的部队西移后方
父亲战斗英勇提升成排长
管理军火库驻扎在平凉
大龄青年终于找到对象
积攒的聘礼是六十块银洋
十八岁的母亲做了新娘
贫穷的岳父颤抖着双手
嫁女儿才见得这么多大洋
1948年西北和平解放
父母亲新婚就改换了军装
母亲也加入人民解放军
大部队翻山越岭进军新疆
乘飞机从兰州飞到哈密
乌鲁木齐开辟建设战场
军区后勤部在六道湾挖掘煤矿
父亲勇猛获得一等军功奖章
父亲是一名忠诚的战士
忠于职守像拼命三郎
行伍生涯造就直率豪爽
生死考验铸成果敢坚强
1954年父母到石河子工作
石河子中学建校舍盖起新楼房
父亲烧锅炉母亲在食堂
莘莘学子来自兵团四面八方
学校是象牙塔培育国家栋梁
大城市来的老师儒雅皆俊良
贤达的校领导如春风化雨
宁静的学校里只听书声朗朗
解放后运动一浪高过一浪
运动像武功高手的致胜秘方
七十二绝技降龙十八掌
唯快不破独门厚黑麇集虎伥
政治运动搞一场又来一场
政治像眼花缭乱的三阶魔方
六种颜色主轴一根隐藏
中心块角块棱块翻阵马风樯
小时候还感受不到形势紧张
只知道父母扑在工作岗位上
供给制有托儿所保证健康成长
幼儿园里享受温暖阳光
少年时开始感知了时事舛张
也看到学习清理仿佛布下天网
许多叔叔阿姨被命令调往南疆
据说那里贫穷落后荒凉
一位善良的大伯是我家邻居
名字早就被岁月悄悄遗忘
调到南疆放羊在沙尘暴里走失
留下残缺的家庭日子特别悲凉
现在的姨夫曾是国军军医
从农学院调到英吉沙艰苦备尝
姨姨劳动累得弯曲了脊背
姨夫衰老埋在荒芜的山岗
五十年代农场屯垦戍边开荒
兵团领导以粮为纲务实知安邦
官兵戮力同心誓把戈壁变良田
五湖四海广揽人才百业兴旺
六十年代政治挂帅甚嚣尘上
以阶级斗争为纲主义武装思想
部队来的指导员爱搞群众运动
各种名目的整人一场接一场
1964年四清让记忆留下创伤
我的大舅舅工作在石总场
聪慧的舅舅担任会计兼司务长
因为是地主分子被强制遣回家乡
舅舅回乡游行毒打遍体鳞伤
舅母贫病忧愤早早故亡
表姐休学参加生产队劳动
一顶空帽子一辈子痛苦凄惶
1968年城市青年上山下乡
伟人一挥手农村变成大课堂
目不识丁的农民教育知识分子
新纪元真是天翻地覆慨而慷
18岁16岁的两个哥哥下农场
热闹的家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可以看出父母亲脸上的痛苦惆怅
1969年学习红宝书指引方向
石中的部分校工下放盐碱滩上
旧军人们全部清理到遥远的农场
父母亲被驱逐到一四二团放羊
同行的维吾尔族苏米汗大娘
在二营八连做邻居互相帮忙
因为父亲忠厚母亲善良
艰苦的环境里她很少忧伤
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
平反冤假错案填补心灵创伤
父母双亲历尽劫波庆幸平安
光荣退休离开那一片碱滩荒凉
调出连队成为团场时尚
回迁口里的职工搬空了老房
沿海开放打开自择职业的天窗
大批农工返回祖辈的故乡
运动像筛子把人颠簸晃荡
筛出来的被当作运动对象
筛下去的在底层严管煎熬
筛子这玩艺已经变态颠狂
运动像铁锅炒豆噼啪炸响
跳出来的全成为自投罗网
炒豆的点燃豆萁乐见煎熬
铁锅里灶膛中都大呼上当
春天的黎明有多么美好
中国终于等来思想解放
桎梏的枷锁一朝打碎
云淡风轻多少人展翅飞翔
边陲的春风有多么芬芳
兵团终于开始改革开放
闭锁的制度一旦通畅
道路宽敞多少人奔向理想
兵团的农工们最讲政治
忠诚与服从是他们的素养
他们是荒漠里坚韧的胡杨
再恶劣的环境下也照样生长
兵团的农工们最抗寒霜
勇敢与智慧是他们的品相
他们与天斗与人的善恶斗
在严酷的境遇中早百炼成钢
退休后的父母含饴弄孙
养怡天年把幸福安享
再没有运动把心灵左摇右晃
让身体到处都是内伤
停止运动的兵团飞速成长
土地承包稳定改革方向
2018年我们听到经营权自由
让我们对那里的前景充满畅想
杨永作于2018-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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