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窗户/曹凌
在记忆里,总有一扇窗子亮着,静下来的时候,那窗子透进来的光芒,温暖心境。
“今儿天好,咱糊窗户吧”姥姥瞅着我说,我点点头。
老屋的窗户是木方格子的,窗户纸布满尘埃,昏黄暗淡的光线,让人憋屈的慌。
姥姥前些天就备好了窗纸,白色的,纯手工麻纸。练书法是难得的好宣纸,如今见不到了。我用糊窗户纸练了一年柳公权玄秘塔。
按窗子尺寸裁好纸,在炉子上打好浆糊,那炉子是用水筒改制的。和姥姥撕掉旧窗纸,剐掉窗格子上旧纸咯吧,涂上刚打好的浆糊,这浆糊是用白面或秫面熬的,能吃的,偷着往嘴里抹一下,姥姥看见了嗔怪地瞪一眼:“涎猫”。窗户上半截糊好,院子的景象只剩下半裁,进院子的人也只看下半裁。窗户下半截糊好。上边开小口,安风斗,相当于现在的换气扇。右下角留出4个格子,粘上玻璃,还要留一方格,不糊纸,粘上布帘,小猫儿进出的通道。
“拿过油罐来”姥姥吩咐道。她用鸡毛翅沾了豆油,一个一个窗棂地涮油,涮完了,那窗户透亮起来。窗户糊好了,姥姥又剪了窗花帖上。
外面响起铁筒在空中的炸响,窗子微微擅动,年底了。阳光透过新糊的窗子,照亮老屋,整个春天让人心里霍亮。
风吹雨打日晒,窗户一年要糊几次,年前是必糊的。选一个无风暖和的日子。
开始是姥姥主持糊窗子,后来我一个人糊。按照路数,一丝不苟地做。在这个简单的操作中,我感觉日子越来越明亮了。
在东北农村,窗户纸是糊在窗外的,与关内平原不同。
姥一年比一年老了。窗子的光线柔和,照着她的侧面,在光影里姥姥做针线活的的形象,是一幅油画。
那年糊好窗子,姥姥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活:“我要死了,得打破窗纸,要不姥姥走不了”。和姥姥对视很久,不知说么好,心里发紧,忍不住落泪。
当兵后笫二年姥姥走了,不是我打破窗纸的,我在场也不愿打破窗纸让姥姥走。
那扇窗户仿佛老人家的眼睛,闪着明亮纯净慈祥的光芒,暖暖的照着我。
2021.2.19
作者简介
曹 凌 插过队,当过兵,长期从事新闻报道工作,编辑职称。业余从事诗歌、散文、小说创作,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作品散见:
《燕京文化》《衡水文学》、《诗选刊》、网络文学平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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