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杯】【11号作品】杨海信丨半片琉璃瓦 / 开普饭

半片琉璃瓦

作者/杨海信

我们所在的村子很古老。

听说，很久很久以来，我们的村子里一直流行着敬老爱幼、尊师重教的风气。我的祖父曾经自豪地说，我们家里出过三个秀才，还有一个给清代名相王鼎的故居当过看门人。

我家有一个十分贵重的“家当”，在乡亲们的心目中就是无价之宝。

相传春秋时期晋文公重耳在逃亡时路过我们村子时，饥渴难耐，面对艰难处境，禁不住想母亲的恩德，于是乞食祭奠母亲。唐朝后期，为了纪念晋文公的孝道，建起了一座寺庙，叫做敬母寺。我们村子就叫做敬母寺村，我家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每一个外地人都说，我们村是一块风水宝地。

那一年，那个早上，几个乡镇干部带着几个房地产开发商浩浩荡荡地开进我的家门口，只听得一阵人喊马叫之后便是墙倒屋塌，只觉得地动山摇。人们跑出家门，但见雄伟庄重的寺庙化作一片废墟，五六个铲车仿佛猛兽一般横冲直撞，那些雕梁画栋、青砖红瓦不见踪迹，只留下孤零零的一座塔。许多人手足无措，默然不语。

后来，又有越来越多的人提议重建敬母寺，但一直没有动工。

那一个黄昏，奶奶在去世前，父亲跪在土炕前，泣不成声。母亲把全家十九口人叫到跟前，奶难抬起干枯的手掌把每个人的头抚摸了一遍之后，从枕头底下颤巍巍地摸出一块巴掌大的光滑透亮的似乎很沉重的碧绿色琉璃瓦片，看着我们喘着气说：“这是我从寺庙了捡回来的瓦片，在家里做孝子，在外头做贤人——你们保管好……”说着就咽气了。

二十六年过去了，每一年的大年初一早上，父亲都要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残破的瓦片，供奉在爷爷和奶奶的遗像前，毕恭毕敬地上香、鞠躬、磕头、祈祷。然后，又很快收拾了，藏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听说，有几个收古董的人还多次来到我家，要看一看那个瓦片，并且开出了很高的价钱，但都被父亲一口回绝。有几次，还有盗贼翻越后墙窜入家中——肯定是为了那半片琉璃瓦而来的，弄得人心惶惶。有几个人说，赶紧把那个破瓦片扔掉吧或者买几个钱算了。但父亲就是不言传，谁也没办法。我几次问父亲：这个烂瓦片有什么意思呢？还值得那样去供奉？它是个什么宝贝呀？父亲总是一字一板地说：这个瓦片比命还值钱！

那一个深夜，我正在睡梦中。父亲把我叫醒，含含糊糊地说：“你从大学毕业了，马上就要当上一名高中语文教师了，教书育人的事情可不能马虎！走，叫你看一件东西。”他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后院，从墙角的一个瓮里抱出一个缸又提出一个瓦罐，打开盖子，取出那个瓦片悄悄地说：“你把这拿着——好好地摸一摸，看上面有什么？”我接过来仔细地摩挲着，好像有一个铜钱大的字。父亲说：“这上面就是有一个字，给多少钱都不卖！你看是什么字？”我取过手电筒一照，只见一个“孝”字，凸显突出，棱角分明，刚劲有力。父亲看着我，我看着瓦片，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父亲说：“教人首先要懂得尽孝，然后才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贤人。一个对自己长辈不孝的人，肯定成不了什么大事！”

去年重阳节，县文化旅游局在我们村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孝贤文化”宣传活动，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汇聚一堂，共同探讨孝道文化的意义和影响。一条十八米长的“中国孝道发源地”的横幅挂在村口的两棵古槐之间，分外耀眼。在热烈的气氛中，在大家惊异的眼神中，只见父亲捧着我们的“家当”走进会场中心，所有的与会人员都聚精会神地倾听着父亲讲述着关于这“半片琉璃瓦”的故事，也给许多人以深刻的影响。会后，一位来自湖北省孝感市的六十多岁的专家特意给父亲写了一个斗大的“孝”字。不久，父亲收到了一个红底金字的“收藏证书”，我们的“家当”被省博物馆收藏。

当我们问起父亲为什么要捐出“家当”时，父亲严肃地说，在这个伟大的新时代，要把“孝贤文化”发扬光大，才是为推进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发展做贡献。

征文启事：

第二届全国“孝贤杯”征文启事

作者介绍：

杨海信，53岁，中文本科学历，高中语文教师。在《读者》《语文报》《做人与处世》等刊物发表散文一百多篇，获奖十多次，出版散文集《暖流》，陕西省作协会员，蒲城县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