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加班
我年轻时,有那么一段时间,特别特别累。
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但依然赚不到我期望的钱,所以就在外面接了些私活儿。
我的理想是靠写字过日子,下限是坐在家里每天给杂志报纸写一篇稿子,赚些够柴米油盐的稿费,就好。
上限是像村上那样,每年周游在全世界不同的角落,随便找个小旅馆住下,每天写上4000字的稿子,再跑个10公里的跑,让身体和灵魂一起折腾到筋疲力尽,然后赚到的钱可以抵消昂贵的旅行成本,就好。
所以,我写字的文件夹叫:像村上春树一样写字。
可理想终归是理想,郭德纲说,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会说话,可凭什么你要听我说话,还要花钱听我说话?
同理,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会写字,可凭什么你要看我写的字。这是门门槛太低的手艺,门槛低了,想靠这手艺赚钱过日子,就不太容易。
像弹琴、画画这种手艺,门槛高,学会了,就算达不到水准之上,但教一教小孩子,或者给某些闲得蛋疼的大人普及基础技巧,藉此谋生,还是非常容易的。
可写字真的是件太简单的事了。
可写字真的是件太难的事了。
你看,像我这样写字写的可以达到水准之上的人,这篇文章写着写着,还都写跑题了呢?
你说它难不难?
当年我昏天黑地的那段日子,每天白天在单位写稿,晚上还要熬夜杀掉在外面接的活儿,在一日以及三餐的功夫,我才属于自己。
把米饭吃到鼻子里,或是拿勺子舀着空气往嘴里送,这种事,都是有过的。因为灵魂和肉体已经走上了两条平行线,互相根本不可能妥协,甚至连想要聊一聊的意向都没有。
那时,我的灵魂就在想着怎么写出自己的且听风吟,可肉体却在说,我要过得更好,我要去更远的地方陪更好看的姑娘喝更多的酒吃更多的海鲜,所以,我要接更多的工作。
肉体这东西,怕就怕一个“更”字,如果没有更,人们可能会活得更开心吧。
那段时间,大概每天要工作13到15个小时,写了好多垃圾的不能再垃圾的东西,就是那种心里一边骂着CNM手上还在孙子似的敲击着键盘的字儿。
窦文涛说,你每多赚一分钱,你就少了一分自由。
想想,这话在理儿。
可我又想到另一句话:钱能买自由,自由是用钱买来的。
想想,这话也没错啊,如果没有钱,自由将变得非常逼仄和肮脏,挤在烟雾缭绕并充斥着泡面火腿肠和臭汗味儿的绿皮火车的硬座车厢里去远方,和坐在飞机上飞到远方,同样是自由,你选哪个?
当年我还算幸运,本职工作并没有什么加班的需要,但因为真的需要钱,所以自己给自己加班。
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
当年我每次面试时,流程进行到最后,HR经常套路地微笑着对我说:我们互相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都会忍不住下意识地问一句:那,贵公司平时加班吗?
然后HR小姐姐或老阿姨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但依然很职业地微笑着回答:是这样的,公司并没有强制加班的制度,但如果工作需要,是可能有一些加班的。
当然,在一些承诺给出很可观的薪水的公司,HR则会毫无廉耻毫不掩饰地说:是的,我们的同事都很辛苦,大家应该都会加班。
后来我总结出一个规律,每次面试,只要我问了关于加班的问题,差不多就相当于向这家雇主暗示我并不是合适的职位人选,offer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到底可不可以不加班呢?
马家辉说他现在的生活源自小时候听过的一句话:我的理想是做一只羊,我的生活是吃草,我的工作是吃草,我的爱好也是吃草。
这句话刺激了他好久,于是他就决定选择以写作为生了。
梁文道说他这些年来的工作状态都是996以上的,甚至是7117,但丝毫不感觉辛苦,因为读书、写字就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爱好,他是在享受着这种加班的状态。
这些都是活在理想状态下的人,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理想可以分配给每一个人呢?
更确切地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理想的工作可以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的理想呢?
企业家说有梦想的年轻人不会在乎996。
企业家的梦想就是一个没有欲望边界的商业版图,年轻人就是他扩充商业版图的士兵。
其实,每个时代的工作状态是不能对比的,因为坐标不同,目标也不一样。
秦始皇的时代,人们加班加点修长城,没日没夜,谁敢说个不字,人生直接over。
那么,你说,到底可不可以,不加班呢?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
本文部分素材引用自 窦文涛主持谈话节目《圆桌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