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义｜杨修与张松：两个自寻死路的聪明人（上）
【作者简介】
唐国义:四川绵竹市人，中学语文教师。好读书不求甚解，喜闲谈常涉家国；爱好颇多，无所建树，唯读书、笔耕不辍，在搜狐博客发布博文800余篇，进入搜狐文学名博之列。文字涉及家事、国事、读书、情感及灾后见闻，偶在纸质书刊发表。退休后读书作文之外，又增加摄影一项爱好，遂徜徉于山水之间，穿行于平民之肆；每有斩获，辄与二三摄友交流，愿以此怡情、交友，奉献社会，进而彰显生命价值。
中国有句老话说：“猴精不晓得解索，人精不晓得死活。”意思是猴子再聪明，却不晓得解开脖子上的绳子；人再聪明，却不晓得啥时候死期将至。
我泱泱大国，从古至今，聪明人极多。同样是聪明人，有藏而不露的，有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有把聪明用在正路上的，也有把聪明用在邪门歪道上的，一时难以全部列举。这里单说两个人，一个叫杨修，一个叫张松。这两位生于三国乱世，都聪明绝顶，本来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从而提升自己的人生价值，甚至成就一番英雄伟业；可惜一个聪明得过了头，一个聪明得失了人格，最终都因聪明招来了杀身之祸。
杨修，字祖德，出场时是曹操部下的一名小职员：掌库主簿。张松，字永年，这时候在益州首领刘璋手下做了个别驾的官儿，官职貌似比杨修的稍微大些。这两个聪明人本来各人伺候各人的主帅，远隔千里之遥，却因工作需要，竟然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于是就有了两个人斗嘴的精彩段子。
有一次，刘璋听说汉中的张鲁要来进攻西川，急忙聚集众官商议，张松站出来说了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请求去许都劝说曹操进攻张鲁，张鲁只顾对付曹操，就不会来攻打西川了。小说《三国演义》是这样描写张松的：这张松生得扁扁的额头，尖尖的脑袋，鼻子上扬，一排暴牙，身高不满五尺，声音犹如铜钟。颜值稍微低些，脑子却比较好使。刘璋听了张松的建议，非常高兴，就派遣张松为使者去往许都。张松接受了任务，暗中画了一本西川地图藏在身上，带领几个骑马的随从，上路奔赴许都。
请读者注意，这张松是去劝说曹操攻打汉中张鲁的，却暗中带着西川地图，必然有一番特别的打算。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张松到了许都，在宾馆里住定，每天去相府等候曹操的接见。原来这曹操自从打败了马超回来，洋洋得意，根本不正眼看人，每天大酒大肉，没大事很少出门，国家大事都在相府料理。张松等了三天，才把名字通报进去。曹操左右侍卫先要索取贿赂，才给予引见。曹操坐在大厅上，张松行礼完毕，曹操问道：“你主人接连几年不进献贡品，是什么缘故？”张松说：“因为路途艰难，贼寇频发，不能及时进贡。”曹操叱责说：“我已经扫清中原，哪里还有盗贼？”张松说：“南有孙权，北有张鲁，西有刘备，最少的也有十多万军队，难道算是太平？”曹操先看到张松形貌猥琐，就有五分不喜欢，又听到张松言语冲撞，就拂袖而起，转进了后堂。左右责备张松：“你作为使者，怎么不懂礼节，一味冲撞？幸好丞相看在你远来的面子上，不责怪你。你快回去吧！”张松笑着说：“我川中找不到谄媚逢迎的人。”忽然台阶下面一个人大吼道：“你川中没有谄媚逢迎的人，难道我中原有这样的人么？”
张松抬头一看，见那人生得单眉细眼，脸面白净，神态清爽。一问姓名，才知道是太尉杨彪的儿子杨修。张松早就听说杨修学识渊博，能言善辩，就有意要为难他一下。杨修也自己依仗着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看不起天下的文人。当时见张松言语讥讽，就邀约他到外面书院中，分宾主坐下，对张松说：“蜀道崎岖，远来辛苦！”
张松说：“奉了我主人的使命，即使赴汤蹈火，也不敢推辞。”
杨修说：“蜀中风土如何？”
张松说：“蜀是西部的一个郡，古称益州。路途有锦江的险要，土地接剑阁的雄伟。方圆三万多里，往返二百多天。鸡鸣犬吠相闻，街市房舍不断。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出产的物品堆得就跟小山一样，天下谁也比不上！”
杨修又问：“蜀中的人物怎样？”
张松说：“文有司马相如之赋，武有伏波将军之才，医学家有张仲景，道学家有严君平。三教九流出类拔萃的不可胜数，哪里能够全部列举出来？”
杨修又问：“现在刘季玉手下，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几个？”
张松说：“文武全才，智勇兼备，忠义慷慨的人士，算来也有数百。像我这样无才的人，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杨修说：“你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张松说：“我现在担任别驾，不过滥竽充数，很不称职。敢问你担任什么职务？”
杨修说：“丞相府中主簿。”
张松说：“很久之前就听说你世代都是达官贵人，怎么不身居朝廷，辅佐天子，竟然就做了区区一个相府小吏？”
杨修听了，满脸羞惭，仍然硬着头皮回答说：“我虽然官位卑微，但丞相把管理军政钱粮的重任委任给我，早晚可以得到丞相教诲，相当有发展前途，所以才担任这个职务。”
张松笑着说：“我听说曹丞相文不熟习孔孟之道，武不通晓孙吴兵法，一味钻营强权霸道却身居要职，怎么能对你有所教诲，怎么能开发你的前途？”
杨修说：“你居住在偏远的小地方，怎么会知道丞相的深厚学问？我今天要让你见识见识。”叫左右从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本书，拿给张松观看。张松看了一眼书名，叫《孟德新书》，就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共十三篇，都是用兵的重要法则。
张松读完《孟德新书》，问杨修：“你觉得这本书如何？”
杨修说：“这是丞相精心研究古代典籍，结合现实中的若干战例，仿照《孙子》兵法十三篇写出来的。你讥笑丞相无才，这本书该可以传播后世吧？”
张松哈哈大笑，说：“这本书，我蜀中三尺小娃娃也能背诵，啥叫'新书’？这是战国时期一位无名氏所作，曹丞相拿来显示他的才学，只好哄骗足下罢了！”
杨修说：“丞相秘藏的书，虽然装订成册，却没有在世上流传。你说蜀中小娃娃都能背诵，你这不是哄骗我吗？”
张松说：“你如果不信，我背诵给你听。”就把《孟德新书》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并没有一字差错。
杨修十分惊诧，说：“你过目不忘，真是天下奇才啊！”
当时张松想告辞了杨修回去了，杨修说：“你暂且在宾馆住下，等我再禀告曹丞相，安排你去见皇上。”
张松没有见着皇上，只见着了曹操，而且又一次顶撞曹操，还当着众人的面揭了曹操的老底，说“丞相的军队所到之处，确实战必胜，攻必取，我早就知道。当初濮阳攻打吕布，宛城进攻张绣，赤壁遇上周郎，华容碰到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船避箭于渭水：这些也都是天下无敌啊！”曹操勃然大怒，说：“你这个迂腐的书呆子，怎么敢揭我短处！”喝令军士推出去杀头。幸亏众人求情，曹操才免了张松死罪，叫左右把张松一顿乱棍打出去。
张松回到宾馆，连夜收拾出城，准备回西川。心中又想：“我本来想把西川各个州郡的地图献给曹操，谁想他这样怠慢我！我来的时候在刘璋跟前说了大话，如今灰溜溜地回去，怕被蜀中人耻笑。我老早就听说荆州刘备仁义传扬天下，不如就从那条路回去。试看这个人如何，我再作打算。”于是骑马带领仆人往荆州地面走去。
张松到了荆州，得到刘备的礼遇，就把西川地图拱手献给了刘备，说服刘备入西川取代刘璋，还勾结法正、孟达里应外合，企图置他的主帅刘璋于死地。
先是张松几个人秘密谋划，约刘璋来涪城（现在的绵阳）与刘备见面，找机会杀了刘璋，进军西川。但刘备考虑到以这种方式夺取了西川，怕难以服众，涪城会上没有暗杀刘璋。刘璋回到成都，刘备驻军葭萌关，采纳庞统的建议，给刘璋写信，谎称自己要回荆州，其实是趁刘璋放松警惕，夺取涪城，进攻成都。
刘备的书信到了成都，张松听说刘备要回荆州，只以为是真的，就写了一封信，想派人送给刘备。也是事有凑巧，该当张松出事。恰好他的做广汉太守的亲哥哥张肃来了，张松急忙把书信藏在袖筒里，出去陪哥哥说话。张肃见张松说话之间神情恍惚，心中疑惑。张松拿酒来与张肃一起喝，敬酒的时候，不注意袖筒里的书信掉在了地上，被张肃的随从拾得。酒席散了之后，随从把书信交给张肃。张肃拆开书信阅读，信上说：“我昨天给皇叔提的建议并无虚假，为什么迟迟不见行动？逆取顺守，古人所看重。如今大事已经在我掌握之中，为什么又要放弃这里而回荆州呢？我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非常失望。书信到时，望你快速进兵，千万不要有误！”张肃读完书信，大吃一惊，说：“我弟弟做这样一件罪该灭门的事情，不能不告发。”连夜把书信拿去见刘璋，说弟弟张松与刘备同谋，要把西川献给刘备。刘璋十分恼怒，说：“我平时没有亏待他，为什么要谋反！”就下令捉拿张松及全家，绑到街市斩首。
古语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张松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罪有应得，只可惜全家老小几十口人都陪他做了冤死鬼。至于他哥哥张肃的所谓“大义灭亲”，读者诸君自有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