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RMALITY

写在前面——

这是一期很禁忌的构想。

算是对人性进行一次小小的探讨。

我们开始。

bgm:《The girl with April in her eyes》

“据报道,我市819连环杀人碎尸案于今日告破,犯罪嫌疑人吕某已于今日凌晨3点47分在家中被捕,同时在其冰箱内发现大量冰冻尸块,身份有待法医鉴定。此案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请广大市民继续关注案件进展详情……”

这条新闻被播了一个上午,每个字都背会了。

兰波把搭在桌子上的双腿放下来,关掉电视,伸伸懒腰,拿起外套出了办公室。

“波哥!案子终于破了,晚上一起庆祝一下呗?”同事在走廊里追上他,兴致满满地问。

“不了,这几个月连轴转,马上就要垮了,想回家补觉。”他婉言谢绝。

“也是,我们重案组你最辛苦,不仅要出勘现场,又要解剖,还要推演案情……那你下周别忘了表彰大会啊,你可是咱们市的大英雄呢!”

“一定准时。”他笑笑,挥挥手,朝相反方向离开。

家里一如既往的黑。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脱光衣服躺在地毯上,一个人静静地闭眼休息一会儿。

然后洗澡。

今天为了采访,队里还让做了头发,甜腻的香精味儿让他几欲昏厥。

天气很热,他觉得自己和女孩子一样,流的是香汗,那股刺鼻的味道遮盖掉他本身的皂香。

伸手一摸,快用完了。

他把玻璃门拉开一条缝,伸出白白的手臂打开浴室旁边的木柜,取了一块新的手工皂。

除了特别大件且麻烦的物品,他用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制的。

包括衣服。

他喜欢自己剪裁西装。

所以家里更像个实验室,或者更确切地说,像个手工作坊。

因为职业习惯,以及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他信不过任何人。

洗掉发胶的味道费了他很多时间,头皮都抓红了。

洗完出来,他乖乖地等待烘干身体,然后又光溜溜的出去。

舒服多了。

他不喜欢衣服给身体带来的束缚感,所以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他知道,也许在某些人眼里,这种做法有些变态。

他也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变态。

家里的窗帘都是双层的,他拉开里面的那层,部分光透进来。

他举着一杯红酒,还是光溜溜地站在窗前,因为有外层的纱帘在,没人能看到他。

他能看到外面。

眯起眼,他摇了摇红酒,有几滴洒溅出来,落在他白嫩的手上。

他皱皱眉,饮尽酒,转身又去了浴室。

一天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做重复的事情,他不觉得麻烦,还认为应该就是那样。

他当然知道,在别人看来,这是洁癖。

他只是觉得,解剖尸体和处理死掉的猪牛羊没有区别,而且人的尸体花样百出,比动物恶心多了。

他有记录结案陈词的习惯,那个厚厚的本子,有他这么多年办过的案子。

这算不算丰功伟绩?他问自己。

他请了很久的病假,上一个案子耗费了他太多心力。

小跟班被局长逼着敲开他家的门:“师父,最近又发生了几起杀人案,队里少不了您啊……”

“进来说吧。”他让开门,小跟班走进他家。

“喝点什么?”他问。

“不麻烦师父了,我就是来送资料的……”小跟班拘谨得很,一直站着。

“那你等我一下,我也有东西要你带回局里。”

他上了楼,留小跟班一个人在那。

刚毕业的小孩子好奇心强,这又是他大名鼎鼎的师父家。

提前声明,他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不小心看到师父放在茶几上的字条。

内容有些奇怪,里面包含的深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睡前速跑5公里
十个字以内结束无用对话
解剖刀用完要高压灭菌
碰完尸体的手要洗7次
吃不完的食物一定倒掉
每周六清理荷塘
公共场所不要留下指纹
与对你有威胁的熟人喝酒
接上条——
采集他的DNA
不舒心的事情当天解决(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每天微笑20次

“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几个字,下笔力度明显重了很多。

小跟班忽然头皮发麻,这个师父,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看什么呢?”身后忽然问道。

“没什么,师父,这是你的每日计划吗?”他转身,硬着头皮问。

“嗯。”兰波似乎不太高兴别人碰了他的东西,还知道了上面的内容。

“这个你带给局长,说我明天回去。”

他接过文件夹,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口。

师父要是犯案了,肯定没人知道,他想。

他盯着茶几上的那张纸,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打火机,把它烧了。

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

身体里的恶魔蛰伏到他十四岁那年。

他生得白净,又彬彬有礼,女孩子们很喜欢跟他玩。

要知道,其实男生的嫉恨心也是很强的。

初中的小男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人也单纯善良得不行。

至少他是这样的。

可坏人是不分年龄的,充其量是战术上变高级了,心也更毒了。

那一天,下着瓢泼大雨,在那条他每天上学必经的小巷里,第四根路灯杆下,他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醒来后,他掀开被子,细软的腰肢上捆满了绷带。

他忘记了疼痛,只觉得那个雨夜的记忆烧灼着他的大脑。

他不解,但选择接受。

在那之后,彬彬有礼只是表象,被他刻意放大成整个外壳,保护着他,伪装着他。

恶魔也悄悄在皮囊下孕育起来。

他选择了一个同样下着瓢泼大雨的晚上,拦截到那个没怎么长个子的男生。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他特意去挑了一件武器,打人不留淤青,但棍棍要命。

他觉得这个人有些吵,耳朵疼。

“断二送二。”他蹲下身,声音像撒旦。

他喜欢画画,各种人体器官草图,然后再着色。

解剖尸体的时候,他会经常记录下那种色感,以求用颜料调配出乱真的色彩。

画完后,他喜欢把它们夹在窗框上,对着哗啦啦的晚风,一点点被吹干。

兴致高时,他偶尔会洒一些红酒或颜料上去。

最后署名,兰波。

他其实不叫兰波,可他喜欢兰波。

为了改名字不惜与家族撕破了脸。

那份荣耀不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

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兰波的转世,承袭了那一世的全部天赋。

这一世他也不俗,兰波更像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写诗的,所以抽烟酗酒,甚至吸毒。

他说得冠冕堂皇,我在等兰波来找我。

请注意,这里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他似乎,已经开始与兰波对话了。

他喜欢赤裸着身体在阳台上写诗,左手夹一支烟,多半是自己燃尽的;右手时不时握着钢笔在墨水里蘸一下。

他保留了这种古老的书写方式,墨囊加上一根华丽的鹦鹉羽毛,漂亮的花体。

在日光下吟着巨大而光耀的罪。

他与对面并不存在的兰波聊天:“你可以把想写的东西告诉我。”

聊天不愉快的时候,他会取出崭新的手术刀伤害自己,有时只是手指,有时又是手腕,有时甚至是大腿。

他会蘸着自己的血写诗,似是炫耀:“你的永垂不朽须得经另一种方式重生。”

他也不是一直独居的,没做法医之前,有一个“恩爱”的女友。

她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对着各种女性裸尸,进行庄重又诡异的审判。

他不喜欢解释的,可还是说:“橡胶手套戴久了很伤手。”

她越来越神经兮兮,觉得自己男人的手碰过无数女人再来碰她,就一阵反胃。

他没法辩驳,确实是这样的。

工作的时候,他变得冷漠又疏离。

对活人死人都一样。

只凭刀刃划破皮肤的触感,他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死亡时间。

同事有时无法跟他一起工作,只因他对着尸体推演案情时,喜欢吃东西。

比如这样——

解剖台上静静躺着一具焦黑的女尸,他打开颅骨,观察着脑膜下已经黑掉的淤血,吃了一口蛋糕:“死亡原因找到了,死者生前与嫌疑人发生过激烈冲突,由于死者是女性,在力量上与嫌疑人悬殊,他趁死者不注意,抓其脑后的头发来回撞击地面,形成致命的对冲伤。至于火灾……”他换了一只手,又吃了一口水果,“呼吸道很干净,没有生活反应,判断是死后纵火……”

他问自己的小跟班:“结案报告写好了吗?”

“写好了!”

“去开会吧。”

从业快十年了,在他手上,没有冤假错案。

可他“恩爱”的女友歇斯底里,我感觉不到你爱我。

那要怎么证明?他问。

你就是个疯子!她冲回房间收拾行李。

他无声来到她身后,手里的手术刀寒光一闪,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下。

“你看,我爱你,所以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温柔地看着她,舔了舔刀刃上的血。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晚上,他会去酒吧猎艳。

这样招蜂引蝶的相貌,他自知很受欢迎。

坐在吧台上,他要了一杯烈酒,取出没有被压坏的花,然后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胸口。

他深情地注视着手上的红玫瑰,表情忽然扭曲了一下,漂亮的手指将玫瑰整朵摘下,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有个美艳的女人注意他很久了,挪着婀娜的碎步坐在他身边:“要不要喝一杯?”

他笑笑,跟她碰杯,随即喝了一口烈酒。

花瓣和酒的融合让流出嘴角的液体像血一样。

他又冲身旁的女人笑了,别样的风华绝代。

灯亮了,他带女人回了家。

他很少这样做的,可这个女人让他想起自己的女友。

她身体的各部分被他制成了标本,神不知鬼不觉。

他带着女人参观他的“手工作坊”,女人眼里满是崇拜:“你真的很厉害。”

他拨弄她的长发:“要喝一杯吗?”

“好啊。”

他去酒窖选了一支红酒,她转悠到他的地下室里。

于是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还有灰白的大袋粗盐。

他看到她看到了什么,不急不恼,也不阻拦,放下酒杯,把留声机的唱针拨好。

是金嗓子周璇的《月圆花好》——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他身后的那只手,握着一把崭新的手术刀。

(完)

【参考书目】

《逝者证言》(秦明/著)

《灵光集》(兰波/著)


一点碎碎念——

他身上我能看到的特质,有时会在创作中失控。

那是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在蓬勃破土的感觉。

兰波集合了躁狂症抑郁症强迫症及精神分裂于一体,他会根据环境变化迅速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预判。

他可以杀人如麻,可这样的他又是脆弱易碎的。

理性一直在压抑他的脆弱,这就容易导致一种极端的结果——

以爱为名,伤人伤己。

故事的结局是open式的,他到底有没有得到救赎。

你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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