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巨匠谈读书|世界读书日

读书愈多,或整天沉浸于读书的人,虽然可借以休养精神,但他的思想能力必将渐次丧失,此犹如时常骑马的人步行能力必定较差,道理相同。有许多人就是这样,因读书太多而变得愚蠢。经常读书,有一点闲空就看书,这种做法比常做手工更会使精神麻痹,因为在做手工时还可以沉缅于自己的思想中。
阅读就是以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头脑思考事情。没有什么比别人观点的大量流入更有害于自己的思维活动了,而持续不断的阅读恰恰就是把大量陌生的、外来的观点引入我们的头脑。但只有经过自己的思维活动,一整套连贯、统一的思想才得以发展、形成,哪怕这一整体的思想严格来说还没完备。
我们读书之前应谨记”决不烂读“的原则,不烂读有方法可循,就是不论何时凡为大多数读者所欢迎的书,切勿贸然拿来读。例如正享盛名,或者在一年中发行了数版的书籍都是,不管它属于政治或宗教性还是小说或诗歌。你要知道,凡为愚者所写作的人是常会受大众欢迎的。不如把宝贵的时间专读伟人的已有定评的名著,只有这些书才是开卷有益的。
——叔本华《论读书》
朋友,你没有许多时间去读书。但是你试抚心自问:你每天真抽不出一点钟或半点钟的功夫么?如果你每天能抽出半点钟,你每天至少可以读三四页,每月可以读一百页,到了一年也就可以读四五本书了。何况你在假期中每天断不会只能读三四页呢?你能否读书,不是你有没有时间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决心的问题。
世间有许多人比你忙得多。许多人的学问都在忙中做成的。美国有一位文学家、科学家和革命家富兰克林,幼时在印刷局里做小工,他的书都是在做工时抽暇读的。不必远说,你应该还记得,国父孙中山先生,难道你比那一位奔走革命席不暇暖的老人家还要忙些么?他生平无论忙到什么地步,没有一天不偷暇读几页书。你只要看他的《建国方略》和《孙文学说》,你便知道他不仅是一个政治家,而且还是一个学者。不读书讲革命,不知道“光”的所在,只是窜头乱撞,终难成功。这个道理,孙先生懂得最清楚的,所以他的学说特别重“知”。
人类学问逐天进步不止,你不努力跟着跑,便落伍退后,这固不消说。尤其要紧的是养成读书的习惯,是在学问中寻出一种兴趣。你如果没有一种正常嗜好,没有一种在闲暇时可以寄托你的心神的东西,将来说不定要被恶习惯引诱。你如果在读书中寻出一种趣味,你将来抵抗引诱的能力比别人定要大些。这种兴趣你现在不能寻出,将来永不会寻出的。凡人都越老越麻木了。达尔文在自传里曾经说过,他幼时颇好文学和音乐,壮时因为研究生物学,把文学和音乐都丢开了,到老来他再想拿诗歌来消遣,便寻不出趣味来了。兴味要在青年时设法培养,过了正常时节,便会萎谢。
——朱光潜《谈读书》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不仅有关联,是一桩事情的两种看法而已。游历者,活动的书本。读书则曰卧游,山川如指掌,古今如对面,乃广义的游览。现在,因交通工具的方便,走几万里路不算什么,读万卷书的日见其少了。当有种种的原因,最浅显的看法,是读书的动机环境空气无不缺乏。
讲到读书的真意义,于扩充知识以外兼可涵咏性情,修持道德,原不仅为功名富贵做敲门砖。既为功名富贵,依目下的情形,似乎不必定要读书,更无须借光圣经贤传,甚至于愈读书会愈穷,这无怪喜欢读书,懂得怎样读的人一天一天的减少了。读书空气的稀薄,读书种子的稀少,互为因果循环。
现在有一些人,你对他说身心性命则以为迂阔,对他说因果报应则以为荒谬,对他说风花雪夜则以为无聊。不错,是迂阔,荒谬,无聊。你试问他,不迂阔,不荒谬,不无聊的是啥?他会有种种漂亮的说法。但你不可过于信他,他只是要钱而已。文言谓之好利。有一个故事,不见得靠得住,只可以算笑话。乾隆帝下江南,在金山寺登高,望见江中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船,戏问随銮的纪晓岚,共有几只。这原是难题,拿来开玩笑的,若回答说不知道,那未免杀风景。纪回答得很好,臣只见两条船,一条为名,一条为利。在那时,这故事讽刺世情已觉刻露,但现在看来,不免古色古香。意存忠厚,应该对答皇帝道,只有一条船。
——梁实秋《读书的意义》
我觉得读书好比串门儿—— ' 隐身 ' 的串门儿。要参见钦佩的老师或拜谒有名的学者,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见,也不怕搅扰主人。翻开书面就闯进大门,翻过几页就升堂入室;而且可以经常去,时刻去,如果不得要领,还可以不辞而别,或者另找高明,和他对质。不问我们要拜见的主人住在国内国外,不问他属于现代古代,不问他什么专业,不问他讲正经大道理或聊天说笑,都可以挨近前去听个足够。我们可以恭恭敬敬旁听孔门弟子追述夫子遗言,也不妨淘气地笑问 “言必称'亦曰仁义而已矣’的孟夫子”,他如果生在我们同一个时代,会不会是一位马列主义老先生呀?我们可以在苏格拉底临刑前守在他身边,听他和一位朋友谈话;也可以对斯多葛派伊匹克悌忒斯(Epictetus)的《金玉良言》思考怀疑。我们可以倾听前朝列代的遗闻逸事,也可以领教当代最奥妙的创新理论或有意惊人的故作高论。反正话不投机或言不入耳,不妨抽身退场,甚至砰一下推上大门——就是说,拍地合上书面——谁也不会嗔怪。这是书以外的世界里难得的自由!
壶公悬挂的一把壶里,别有天地日月。每一本书——不论小说、戏剧、传记、游记、日记,以至散文诗词,都别有天地,别有日月星辰,而且还有生存其间的人物。我们很不必巴巴地赶赴某地,花钱买门票去看些仿造的赝品或 ' 栩栩如生 ' 的替身,只要翻开一页书,走入真境,遇见真人,就可以亲亲切切地观赏一番。
——杨绛:读书好比串门儿
从来没有人为了读书而读书,只有在书中读自己,在书中发现自己,或检查自己。
—— 罗曼·罗兰
我衡量一本书对于我的价值的标准是:读了它之后,我自己是否也遏止不住地想写点什么,哪怕我想写的东西表面上与它似乎全然无关。它给予我的是一种氛围、一种心境,使我仿佛置身于一种合宜的气候里,心中潜藏的种子因此发芽破土了。
我在生活、感受、思考,把自己意识到的一些东西记录了下来。更多的东西尚未被我意识到,它们已经存在,仍处在沉睡和混沌之中。读书的时候,因为共鸣,因为抗争,甚至因为走神,沉睡的被唤醒了,混沌的变清晰了。对于我来说,读书的最大乐趣之一是自我发现,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些好东西。
——周国平《论读书之怎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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