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九景衢之四:春过鄱阳湖
置于全国版图,江西能称上第一的为数不多,但鄱阳湖作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名副其实。
鄱阳湖之大,谓之浩瀚丝毫不为过。面积4125平方公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葫芦”,系挂在长江的腰上。鄱阳湖很大,大到上千个西湖都拼不完整她的版图,大到全世界的候鸟都喝不干她的乳汁,大到岸边的人们都可以认为对面就是天涯尽头……
“水涨一大片,水落一条线”,由于鄱阳湖与长江及其他水系唇齿相依、共生共享的关系,形成了“夏秋一水连天,冬春荒滩无边”的独特自然景观。
丰水季节,鄱阳湖敞开胸怀接纳长江来水,这里似海一般辽阔,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泛舟湖上,水天苍茫,大有“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之感。
枯水时节,鄱阳湖又无私地为长江提供水源,曾经“一片汪洋”的湖面,“水落石出”变成了花海和草原,成片的芦苇荡和蓼子花随风起舞,成群的越冬候鸟展翅飞翔。
深冬时节,沿着湖底草原的车辙慢慢行走,仿佛自己正置身于鄱阳湖的深处,正在沿着历史的时空隧道,穿越而来。
如今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常人绝难想象到,这里在汉代以前还是一个1万平方公里的大平原。
春秋前期,江西北部为楚国所有,有《左传》及出土文物为证。据《史记·吴太伯世家》载:楚昭王十二年,“吴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这里的“取番”二字很有讲究,一是说明番处于楚国东端,彭蠡湖之东;二是说明番地有可能是一个番国或是一个治所。在此战之后的公元前504年至前475年,江西北部彭蠡湖周边地区已尽为吴国所占有。后来,越国又剿灭了吴国。战国初期,楚灭越后,江西北部又为楚所占据,直至战国末期,楚为秦国所灭时止。
到了秦朝,朝廷于番邑之地置番县。在当时的鄱阳湖平原上,有两个县治是同时存在的,即已经沉没于湖底的枭阳县及它的近邻海昏县。到了公元421年,一场大地陷,使彭蠡湖东岸的松门山断裂、沉陷,浩浩彭蠡湖水淹没了古枭阳和古海昏两个县治,湖水逐渐南侵至鄱阳城脚下,形成了今天看到的广袤湖区。番人的后裔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过起了漂泊于湖水之上的渔耕日子。
至今,在鄱阳湖区仍然流传“沉枭阳泛都昌,落海昏起吴城”的传说,或许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以上的突变。
数千年光阴的沧海桑田,造就一个鄱阳湖。 经过一系列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演变过程,波光粼粼的鄱阳湖景终于取代了河网交错的平原景色。
让鄱阳湖空前繁荣的,是景德镇瓷器。
唐代开始,瓷器在景德镇装船起运,由昌江南下进入鄱阳湖,一条路是经鄱阳湖出湖口入长江,最后由长江的吴淞口出海;另一条路则穿过鄱阳湖上溯赣江,翻过梅岭再从广州口岸出海。鄱阳湖中的吴城镇,宋、元、明、清各个时期都是名扬天下的大码头,“装不尽的吴城,卸不尽的汉口”,说的就是鄱阳湖航运的盛况。
那时候的鄱阳湖上,一定是帆影片片,舟船点点,桨摇橹唱,鹤舞鹭翔,可谓泱泱大湖。
另一次让鄱阳湖载入史册的,则是鄱阳湖水战。
元朝末年,朝政废弛,社会动乱,农民起义如火如荼,朱元璋与陈友谅领导的队伍,就是其中两支举足轻重的起义军。
为了争夺战略地位,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区摆开架势,展开了一场恶战,双方投入兵力达80万人之巨,被视为中世纪世界规模最大水战。
战争的结果,是朱友谅兵败身死,朱元璋以少胜多,为其统一江南奠定了基础,成为建立明王朝一系列发展中的关键性事件。
战争是残酷的,80万人参与的水战,有多少鲜血染红了这滔滔湖水,有多少遗骸埋入这鄱阳湖底……对鄱阳湖的悠长历史来说,这次战役只是很短的一个片段,但于参与者而言,一次就可能是永恒。飘荡在鄱阳湖上空的,不仅有历史的烟云,更有岁月的喟叹。
或许,诗歌是献给鄱阳湖的最好礼物。古往今来,谢灵运、李白、苏轼、张九龄、杨万里、范仲淹、韦庄、刘基、姜夔、文天祥、王守仁等名人高士,都在鄱阳湖留下了足迹和诗篇。唐代诗人贯休写过一首《春过鄱阳湖》:“百虑片帆下,风波极目看。吴山兼鸟没,楚色入衣寒。过此愁人处,始知行路难。夕阳沙岛上,回首一长叹。”
如今,九景衢铁路的动车风驰电掣,鄱阳湖区的行路已不再艰难。
如今,已经是深冬时节,鄱阳湖的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