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与太宰治:两种心态,不同人生
Claude Monet(法国)
太宰治与村上春树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太宰治最后一次终于自杀成功的次年,1949年,日本文坛常青树:村上春树才出生。之所以联系在一起,是因为这两位文学大师的人生简直是两个极端:积极与颓废。像两颗方向相反的流星,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头也不回地离去。
01
村上春树出生于日本京都,1968年4月,考入早稻田大学,1971年与大学女同学成婚,大学期间喜爱吹长笛。
因为是学戏剧的,所以他起初向电视台投了简历,但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觉得需要有一份自由的工作,于是和妻子一同经营了一家名叫“Peter Cat”的爵士酒吧。
酒吧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当时他养了一只猫叫“Peter”,开爵士乐酒吧是因为他深受欧美文化熏陶,喜欢爵士乐。在29岁之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青年。正是在自家的小酒吧里,倚窗喝点啤酒的间隙,忽然涌起想写点什么的冲动。
1978年,村上春树出版的第一部小说《且听风吟》获得日本群像新人奖。《且听风吟》虽然篇幅短的可怜,却文笔清新脱俗,奠定了“村上流”的独特风格。
33岁,村上春树关闭了酒吧,开始职业作家生涯,同时开启了他的自律人生。
他的作息是这样的:每天4点起床,写作5小时,下午跑步1小时或游泳1.5小时,然后读书、听音乐,晚上10点前入眠。每当开始创造小说时,这样的作息,从未改变。
从他的作品里是能看到作者自己的影子的。他笔下的人物都生活在一个普通的物质世界里,过着凡人生活。
可是所有主人公都与身边的生活有着似有若无的疏离感,在平凡的面具背后似乎都藏有某个严重的困境,比如突如其来的神秘电话、突发事件的侵扰,带入到一个虚无世界,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自己去面对的世界。
如他所言:“我们在这个世上,不可能永远都是热闹的,没有人会陪伴你一辈子,而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孤独的。我们习惯孤独,习惯成长,习惯世事变迁,而这正是生命赋予你的勇气。”
02
村上春树作品的另一个主题是寻找。
在《1973年的弹子球》中寻找月台上的狗和弹子球机;
在《寻羊冒险记》中寻找背部带有星形斑纹的羊;
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寻找古老的梦和世界尽头的出口…….
如同我们在孤独中寻找自己生存的价值和生活的小乐趣。
《挪威森林》里有一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当物质生活不再匮乏,人们开始向内寻找心灵的渗透,小而美的独特审美情趣,读他的作品能得到被理解的欣慰和治愈孤独的方法。
他的作品由此受到中国青年的喜爱,因为贴合了中国城市青年为主体的人群在情感和心灵上的孤独感、失落感和无力感以及自我救赎的需求。
村上春树另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是“陪跑者”的身份,他从2009年起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此后连续9年入围,一直未能正式获奖。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被万千文艺青年所仰慕,他的极度自律和极致的自控力让自己更多的成为自己的主宰。这正是当下人们所缺乏的,因为缺乏所以更加向往。
村上春树每天的跑步路线都是事先确定好的。他会根据不同的季节、温度挑选不同的运动衣、跑步鞋,曾多次参加马拉松比赛。
不创作小说的时候,他就做翻译,不同于写作规定了每天的工作量,翻译更像是一种爱好:“一边听音乐一边尽情翻译,不想做了就停笔。”
对于餐食,村上春树是极为讲究的,也是极为克制的,“喝一点白葡萄酒或啤酒,再吃点生鱼片、凉拌豆腐,觉得饱了,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黑格尔说:“纪律是自由的第一条件”,想获得村上式的自由,先得有村上式的自律。
71岁的村上春树依然在写作、跑步,什么时候停止要看他高兴,如他所说的“突然有一天,我出于喜欢开始写小说。又有一天,我出于喜欢开始在马路上跑步。”
或许有一天,他突然又不喜欢了,这样的不拘很“村上”。只有强大又细腻的内心才能既研磨生活,又不被思想所累,能这样活到老,是一种幸福吧!
03
太宰治就没有如此幸运了。太宰治39年短暂的一生好像都在琢磨怎样成功地自杀,顺便记录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意外成为无赖派文学的代表性人物。
他出生于地方富豪之家,父亲津岛原右卫门曾是众议院议员、贵族院议员,并经营银行与铁路。他在家族的十一个孩子中排行第十,从小是由保姆带大的。在太宰治上面,还有五个哥哥和四个姐姐,在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因为孩子众多,他从小不受重视,属于默默的旁观者。
不同于村上春树的“大器晚成”,太宰治中学时代便开始创作小说,立志当一名作家了。因为家族出身,也因为生性敏感,他生来自带一股强烈的负罪感。他对自己所处的阶层产生怀疑,像自己作品《斜阳》里的富二代一样发问:“姐姐,我们有罪吗?生为贵族,这是我们的罪吗?”
从二十岁起,他就在策划自杀这件事,先后四次自杀未遂。21岁,他结识银座酒吧女田边,相约在镰仓腰越町海岸殉情,结果田边死亡,他却因协助自杀遭到起诉。
1948年,《人间失格》发表后,太宰治同时给妻子美知子、出版编辑和友人留下遗书,然后离家出走。在一个深夜,他与山崎富荣(女读者)在玉川上水投水自尽,第五次行动终于成功了。
太宰治作品的特点是“丧”,名气最大的《人间失格》是太宰治的自传体小说,给人以溺于幽暗深海的窒息。手记的一开头:“我的人生充满羞耻。”这句话可以说是他对自己人生的总结。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与社会格格不入,无论是生理还是情感上都保持着孩童般的纯真,从而对人性产生深深的恐惧。太宰治用混乱的私生活来干扰自己的羞耻感,却在现实生活中一败涂地。
《人间失格》小说的主人公大庭叶藏,通过故意扮丑搞笑来赢得家人、同学的喜欢。他一面接受这种做法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一面又厌弃自己这种为了讨好别人而进行的欺骗行径。用践踏自己来取悦别人,成为别人眼中“神一样的好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是以“内耗”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的,正如村上春树的那句名言:“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然而成熟只是假面,有些人至死也做不成不动声色麻木粗粝的大人。
如果能坦然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去把玩、放大自己柔弱的内心,狭隘的固守自己的世界,是可以存活于世的,但或许就写不出这么不负责任、令人震撼的文字了。
村上春树与太宰治,日本文坛两大文学巨匠,他们的人生截然不同,也许就在于一个用写作来治愈,一个用写作来沉溺;一个写下来,就放下了,一个写下来依然压抑,让力量逐渐被吞噬。
做为凡人,我们只需要充满期待地度过这个夏天,和一个又一个的夏天,别让无妄的敏锐去严苛地审视自己,孳生难以承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