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惢：老农 老农

老农老农

作者：孙惢

老农，你说你适合江湖，你说你月光下白衣胜雪，斜眉入鬓，星眸微合。

老农，你说你忧郁多情，眼角眉梢浸满无尽愁绪，让江湖侠女都想飞身前去，化作烟花博你一笑。

老农，你说你还要一副墨镜，一副把白天遮成黑夜的墨镜，好配你随风飘飘的衣袂和如席篦划过一道儿的眼睛。

老农让爱八卦的风去传播流言：山上有个公子，名唤老农，生得风流韵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好生了得，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治好过范进的疯病，医好过王俊卿的相思，真真的是声名远扬，人称华佗再世。

老农说，时候正好，带上我的墨镜，我们下山去我的江湖。

你下山时，雪，飘然而至，白了苍穹，白了大地。一株梅，迎着满目的素白将花朵灿然怒放，鲜红鲜红。像血，斑斑点点地开放。

你的长衫拂过，

江湖在哪？哪里是江湖？

你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快意恩仇。

你步履蹒跚地向着江湖走，戴着你黑夜一般的墨镜。

凌厉又多嘴的风，扯着嗓子喊：老农来了，生活就要改变！

山谷回声：生活就要改变，变，变，变……

呼啦啦，山下所有的江湖侠女都涌出家门，着着各色的衣衫，像是打翻了染料缸，赤橙黄绿青蓝紫，仿佛春回大地，百花齐放。

她们理顺被风吹乱的花白头发，矜持地轻启镶满假牙的朱唇微语：老农，是个什么东西？能治腰酸背痛吗？能治颈椎病吗？能治腰间盘突出吗？咦，怎么还是个瞎子？！

一片嘁声，众女要做鸟兽散。

急得老农大喊：美女，美女，我不是瞎子，戴墨镜只是为了遮挡一下我翩若惊鸿的面容。我天生生得太帅，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鸟见鸟鸣，鱼见鱼呆，大姑娘见了我忘了缝衣衫，老大娘见了我眼泪汪汪，我只怕墨镜一摘，从八岁到一百一十八岁的姑娘都追着要跟我共度余生，从此日月无光，江湖倒流，地球反转啊！

众女将信将疑，议论纷纷，一名五十八的妙龄老妇决定试他一试，莲步轻启上前一步：老农公子，且为我一医。

那老农不急不慌，伸出两只棒槌一样的手指一搭老妇脉：没有大碍，只是胃过太满，肠过太涨，吃几盒健胃消食片吧。

老妇娇羞：公子是说我吃饱了撑得？

老农说：正是正是。

居然过关，从此老农开设医馆，披白褂，戴墨镜，一双手掌隔着薄薄一层衣衫将十里八乡老媪后背摸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忽一日，来一绝美少妇，美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老农爱美之心剧增，眼睛嗖嗖放光，“啪”一声击碎了黑夜般的大墨镜！

少妇正抬眼对上老农的眼睛，一声惊呼就夺门而出，高喊：骗子，骗子！

村人齐聚，管他骗什么，只要是骗子就要打！

不容老农狡辩，将他自挂门前赛华佗的招牌打碎，赶出村去！

无奈何，老农仰天长啸：我骗什么了！天绝我老农！

少妇后来哭着道出缘由：骗什么你自己没点数么？眼睛那么小，长得那么丑，居然敢说自己是帅哥！

众老媪附和：就是就是，手法那么差，居然敢说自己会推拿！

从此江湖再无老农立足之地，只得扒火车，蹭大巴，睡寺院，四处流浪，流浪四方。

这就是那自恋滴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