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史：37.彩排

书归正文，上次说到阿波罗9号在环绕地球的轨道上完成了所有的科目，对登月舱进行了详细的测试。毕竟这是登月的关键组成部分。没有这东西，根本玩儿不转。但是登月舱一直超重，承包商格鲁门公司还在疯狂的给登月舱减轻重量。一直到阿波罗11号才真正用上了重量达标的登月舱。在此之前都是不达标。

但是，阿波罗10号任务需要完成登月前的所有彩排，也就是做戏做全套。登月舱一直要下降到月球上空十几公里的高度，然后抛弃下降段，两个宇航员开着上升段返回环绕月球的轨道和指令舱对接，然后回家。因为不用直接登月，所以，登月舱的燃料不用灌满，本身减轻了一些重量，做测试就足够的。

当然，NASA他们还有一些担心，那就是第一个登月这个荣誉太大了。假如宇航员野心太大，直接开着登月舱降落到月球表面，抢了原计划的阿波罗11号的风头，那该怎么办呢？这帮人是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所以，NASA少带燃料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携带的燃料不够降落到月面再返回，这也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登月舱驾驶员尤金·塞尔南，指令长托马斯·斯塔福德和指令舱驾驶员约翰·杨

不过呢，这次安排的宇航员都是老手了，指令长斯塔福德飞过双子座6号和9号。有两次飞行经验。约翰·杨也是老手了，就是他当初把一个牛肉玉米三明治带上了太空。也是个不爱循规蹈矩的家伙。第3位是尤金·塞尔南此前驾驶过双子座9A，这三个都是老手，没有采取2老带1新的模式。可见NASA对此次飞行任务的重视程度。

这一次，宇航员们还是给登月舱和指令舱起了名字，登月舱叫史努比，指令舱叫查理·布朗，也就是漫画里史努比的主人。NASA官方总是想宇航员给登月舱起个高大上的名字，起码要充满正能量。但是这帮宇航员一个比一个会恶搞，这次就用漫画人物来起名字了。中国漫画人物你能想起来谁啊？孙悟空？不行啊，暗物质探测器已经用过这个名字啦。黑猫警长？挨不上啊。要不，给登月舱起名字叫“土地庙”。就是大闹天宫动画片里孙悟空变得那个，这倒是蛮合适的。我们将来要是有宇航员登月，由他们去考虑吧，我们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NASA当时的工作安排非常满，1969年的5月18号中午，阿波罗10号从卡纳维拉尔角用土星5号运载火箭发射升空。但是这是唯一一次从39B发射工位发射的阿波罗飞船。道理很简单，因为39A这个发射台被占用了，阿波罗11号正在39A工位上组装呢。美国在1969年，大概是2个月就要发射一枚土星5号。这个发射密度，也没谁比得了。宇航员们都住在休斯顿附近，对他们来讲，去月球就跟去外地出差差不多，只是距离比较远罢了。

阿波罗10号发射升空

火箭发射倒是非常的顺利。你别说，土星5号运载火箭没有发生过任何一次失误，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学上的奇迹。强劲的火箭把他们送到了环绕地球的轨道上。他们花了两圈的时间对设备进行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在澳大利亚上空，土星5号的第三级再次点火，把飞船加速到了11公里/秒的速度，进入了地月转移轨道。

进入转移轨道之后，斯特福德和约翰·杨换了位置，后面指令舱的操控就交给杨了。约翰·杨操控着指令舱脱离火箭，然后慢慢掉个头，后边火箭第三级的外壳像花瓣一样张开，抛掉，露出登月舱，然后杨小心翼翼的驾驶指令舱和登月舱对接。然后把登月舱从火箭头上拽下来。火箭的任务就此完成了，剩下就是阿波罗10号自己的事儿了。

这次对接的过程做了电视直播，这次是第一次在太空里完成彩色电视直播。也算是技术上的一个进步。显然彩色电视要比黑白图像好看多了。对接过程带给地面上的亿万观众极大的震撼，接着，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地球家园。这也是观众们第一次通过电视直播看到彩色的地球。塞尔南认出了下加利福尼亚州的落基山脉，阿拉斯加被云层“包围”，还看到了新英格兰地区的低气压系统。当然啦，他在太空是拿眼睛直接看的。观众们通过摄像头来看，肯定是打折扣的。

飞船的速度达不到第二宇宙速度，也就是说还是会被地球的引力拉回来。所以，飞船离开地球越远，速度越慢，到最后，大概只有900米/秒。这时候，飞船进入了月球的引力范围。月球的引力开始为飞船提供加速。阿波罗10号速度达到了2.5公里/秒。但是这个速度，月球根本抓不住。为了让月球抓住飞船。指令舱屁股后面服务舱上的发动机开机反推，把速度降到1.6公里/秒。他们顺利的进入了环绕月球的椭圆轨道。这个轨道高点为170公里，最低点为60公里。然后阿波罗10号开了发动机调整轨道，变成了高度为60公里的圆轨道。

在绕了月球第三圈以后，宇航员们再次打开了电视摄像机，向地面做直播。地面的观众也第一次从电视里看到了月球的彩色图像。不过呢，大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彩色图像，可不是吗，月球上基本没颜色，全是灰巴巴的一片。仔细看才会发现有些地方颜色偏褐色。但是，当时的电视质量差，本来就偏色。大家也不太分辨得出月亮图像到底颜色正不正。

所以，月球上最美的景色反而是地球。特别是飞船从月亮后边转出来，看到地球缓缓升起的那一刹那。阿波罗10号的宇航员们也看到了这种美丽的镜像，还拍了照。可惜那个位置，电波信号容易被月球阻挡，不方便直播啊。所以，广大的电视观众只能以后看照片了。

这次约翰·杨担任留守，一直驾驶指令舱，在环绕月球的轨道上接应。斯塔福德和尤金·塞尔南进入了登月舱，负责驾驶登月舱完成所有落月的预演。5月22日，登月舱史努比要和指令舱查理分离了。分离的这一段是在月球背后进行的。当时宇航员还挺忙，他们发现对接口有点小问题，导致登月舱偏离了7度。这点角度要不要紧，NASA没把握。而且还因为飞船飞到月球背后而失去了无线电联系，NASA还担心，万一登月舱返回以后，再次和指令舱对接的话，接不上怎么办？要知道能够有能力返回地球大气层的只有指令舱查理。登月舱史努比没考虑返回大气层，没有隔热和烧蚀材料包裹。也没有降落伞。万一无法完成对接，麻烦就大了。

登月舱“史努比”

NASA的控制大厅里的工作人员焦急的等待着阿波罗10号的回音。足足等了36分钟才重新联系上。斯塔福德和尤金·塞尔南已经驾驶史努比和查理分离了，但是相距不远。双方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对接口，似乎没有问题。那就继续准备下一步行动。美东时间下午3点钟，他们开始行动了，开始降低轨道高度。就看史努比上的下降反推发动机是不是真的够给力。燃料烧掉一点，登月舱就会变轻一点，燃料越烧越少，直到重量小于发动机推力，这时候反而会爬升。因此需要变推力发动机，随着登月舱越来越轻，发动机推力也相应调整，这就对发动机的要求很高。好在TR201发动机真的给力。动作非常轻柔。在美东时间下午4:30左右。飞船几乎下降到了离月球表面只有16公里高的轨道上，下面就是月球上的静海地区，是一片相对比较平坦的区域。

登月舱在缓慢的前行，好好地观察一下静海这片地区。斯塔福德和尤金·塞尔南要仔细观察月球表面，寻找适合的着陆场。这项工作其实就是给未来的阿波罗11号打前站。看看环境如何，有没有大石头，哪里比较平整。这些细节工作一点都马虎不得。

在登月舱第二次路过轨道最低点的时候，斯塔福德和尤金·塞尔南要返回60公里高的轨道和查理汇合，下降反推发动机的燃料几乎烧光了。所以登月舱的下降段必须抛弃。这个底座到底有没有坠落，还是说已经掉下去了，掉在哪儿了，没人关心，也没人知道。其他登月舱的下降段都是安安稳稳坐在月球表面呢。唯独史努比的下降段不知道下落了。

就在上升段的发动机点火以后，上升段开始翻跟头，根本控制不了姿态，把宇航员吓出一身冷汗。地面人员听到斯塔福德骂了脏话，斯塔福德过了多年以后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史努比转了足足8圈才被控制住。但是NASA的数据记录显示，事情并没有那么夸张。当然，斯塔福德会自觉不自觉地夸大。NASA官方是会自觉不自觉的轻描淡写。反正结果还不错，史努比被控制住了。最后成功的追上了查理。成功的对接，斯塔福德和尤金·塞尔南顺利的回到了指令舱里。

登月舱史努比已经没有用了，所以就被抛弃了。在地面遥控之下，史努比火力全开，用最后一点燃料脱离了月球的引力范围。成了一颗围绕太阳运行的人造天体。

史努比和其他登月飞船相比，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其他的登月飞船都被留在了环绕月球的轨道上。天长日久，因为月球也不是一个均匀的球体。这种不均匀会导致登月舱的轨道逐渐降低，最后坠毁在月球上。阿波罗11号在月球上安装了一个月震仪，就是用来检测月球上的微小地震的。但是等了半天，月球也没有大动静。地面就遥控登月舱坠毁在了月球表面，砸一下，总算是有动静了吧，这下月震仪果然有反应了。这说明仪器是好用的。

所以阿波罗11号的登月舱是主动坠毁的。阿波罗13的登月舱是坠毁在地球大气层的，因为登月舱充当救生艇，带着宇航员回到了近地轨道，然后，所有人才进入指令舱，抛弃登月舱，开始返回地球大气层。所以，只有10号是飞走了，11号砸月球了，13号当救生艇了。其他的登月舱都扔在原地不管了。到如今，没有坠毁的，恐怕也就只剩下史努比了。

史努比呢，一直在绕着太阳飞行，虽然这个家伙没有电了，也没有油了。NASA后来再也没有关心过它。NASA官方不关心，不代表没人关心它。有一群业余天文爱好者还在惦记着它呢。2011年，一群英国业余天文学家开始搜寻这个家伙的踪迹。他们足足收集了8年的数据。现在人类对很多近地小天体都有观测和追踪。积攒了大量的资料，因此有很多业余天文学爱好者在帮助分析这些资料，他们计算了史努比的轨道，在2019年，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匹配度特别高的小天体。研究人员有98%的把握，它就是史努比。不过呢，这个话也没有说死。毕竟只有轨道数据是很难一锤定音的。再说了，这只不过是个念想。我们只要知道，史努比还在安安稳稳的绕着太阳转也就足够了。难道还想把它抓回来当文物啊？算了吧。

扯远了，扯回来。查理踏上了回家之旅，5月26号下午接近5点钟，飞船溅落在了萨摩亚以东720公里的太平洋里。普林斯顿号航空母舰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查理指令舱被直升机给捞起来了，放到了航母的甲板上。从这儿到萨摩亚还有好远呢。海军还是安排用飞机送他们到了美属萨摩亚的首府帕果帕果，当地还举行了欢迎仪式，从帕果帕果坐C141运输机到了夏威夷檀香山，然后从檀香山再飞休斯顿。

他们3个当然受到了嘉奖。斯塔福德后来成为准将，也是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将军，如果准将算将军的话。他后来参与了美苏合作的阿波罗-联盟项目。和他接洽的是列昂诺夫，第一个完成太空行走的人。

约翰·杨后来参与了阿波罗16号任务。阿波罗计划结束以后，他参与了两次航天飞机任务，成了少有的飞过双子座、阿波罗和航天飞机的宇航员。航天飞机的第一次载人飞行，就是他和克里彭，因为这是航天飞机的第一次飞行，所以这二位训练时间也非常的长。尤金·塞尔南后来参与过阿波罗17号的登月，那是最后一次登月行动了。后来，他进军商界，开了自己公司。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他们是三个回到休斯顿的时候。在休斯顿的约翰逊航天中心，一个巨大的告示牌已经竖立起来了，上面写着“51天后发射”，提醒所有人登月任务即将到来，这回可是玩儿真格的了。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