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做手术？
“为什么不做手术？”女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一张纸巾，伤心的擦着眼泪，眼泪越擦越多，干脆就任由眼泪往下流，嘴里突然蹦出的这句话，声音冷飕飕的，如同三九天最冷的西北风，挥舞着蒲扇一般的大手，狠狠的打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低着头，不敢看女人，一脸难过，无所适从。
“为什么不做手术？”女人发出一声哀嚎，吓得路人纷纷侧目，片刻之后，却又习以为常的悄然路过。
男人没办法，抬头看这女人，嘴唇哆哆嗦嗦的，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中布满泪水，心如刀绞，无言以对。
女人早就不年轻了，老态龙钟的，以前一头漂亮的银发，在经过几次毫无效果的化疗之后，也是寥寥数根，只能戴着一顶帽子。
女人瘦削的脸庞，浓浓的暗黄色，今天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显得人死气沉沉的。
是啊，无论是谁，被医生说上一句，“为什么现在才来？”，都高兴不起来。
“你们还是换个医生吧。”这一句几乎就是死刑判决书了。
女人没什么文化，但是不傻，她一下子就听明白医生的潜台词，心里凉透了，绝望的几乎站不起来。
男人在诊室里讪讪的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哈着腰，祈求医生再给看看。
毕竟，这个专家号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挂到的，乡下人自然是舍不得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医生一个字也不说了，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男人一脸悲恸，只好颤巍巍的搀着女人走出来，女人一脸茫然，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就只能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动也不想动。
男人老了，以前挺拔的腰杆，早被这些年生活的重担压的弯下去，走路时也没有年轻时候那股子劲头，白发染满了双鬓，眼神浑浊无光。
男人习惯的伸出手，捂住女人瘦弱的双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不知道这些年洗了多少衣服，做了多少顿饭，现在苍老的像经年的树皮，邹巴巴，了无生气，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女人能感觉到男人双手的温暖，心里恢复了一丝平静，不在抱怨，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
四目相对，刹那就是永恒。
男人突然笑了，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女人的肩膀上，缓缓的把女人往自己怀里拉。
女人破涕为笑，瞅了男人一眼，顺势把头搁在男人的肩膀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女人小声的问男人，声音温柔的就像当年她说那句“我是不是要嫁给你了？”一样。
“别担心，有我呢。”男人小心翼翼的拍了女人肩膀几下。
“嗯。”女人微不可及的点点头，脸上涌出一抹红，“反正孩子们都长大了。”
“别怕哈，有我呢。”男人心里在滴血，嘴上依然耐心的宽慰女人。
“嗯。”女人小声的应了一声，闭上眼，心力交瘁的她慢慢睡着了，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笑。
男人紧紧搂住女人，如同搂住全世界一般，生怕把她摔着。
过道里，依旧是人来人往，谁不是行色匆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来到他们面前。
“爸，妈怎么样？医生，医生怎么说？”来人气喘吁吁地说。
男人抬头看向儿子，儿子胖乎乎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其实才三十出头的，蓝色外套和发白的廉价牛仔裤应该有些日子没洗了，脏兮兮的，脚上的皮鞋裂开一个小口子，还能凑活穿一下。
“哦……”男人在酝酿怎么告诉儿子实情。
“没事，就是人老了，累的。”女人突然撑开眼皮，努力的对儿子说了一句。
儿子抓抓头，一时间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女人的病，他心里很清楚。
“你去上班吧，请假又要扣钱。”女人温柔的对儿子说，“告诉你弟和你妹，妈妈没事，快走吧。”
儿子脸涨的通红，傻站着。
“走吧。”女人故作生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再不走，我生气了。”
男人对儿子摇摇头，“走吧，有我呢。”
“那，那我送你们上车，我，我……”儿子乱了分寸，语无伦次。
“去吧，不用管我。”女人笑笑，转过头看着男人，“我们走吧。”
男人站起来，扶着女人慢慢往外走。
儿子楞在原地，看着他们步履蹒跚往前走，夕阳的余晖被玻璃窗切割的零零碎碎，照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凌乱的背影。
如同女人和男人坎坷曲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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