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诗人脸谱20:李建华
李建华,中国作协会员,就职于长庆油田,居银川西安两地。有组诗在《诗刊》“方阵”、《青年文学》“力荐”、《天津诗人》“双子星”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获《飞天》一等奖;《诗刊》《绿风》三等奖等奖项40余次。入选《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诗歌精选》等80余种,出版诗集3部。
作者已授权,组稿瓦楞草
杨贵峰·诗十三首
矿难之后
我从没有感觉到一双手
像今天这么黑
旋紧的茶杯,滴水不漏
又用力,拧了拧
我从没有感觉到茶杯的内部
像今天这么黑。矿主的心肠
像今天这么黑。那只乌鸦
像今天这么黑,那些煤
像今天这么黑
挖老板的豪宅,挖母亲的药费
挖孩子的书本,挖家乡的穷根
怎么就挖出了自己,黑边框的照片
我从没有感觉到那些煤
像今天这么冷。阴暗的矿井
像今天这么冷。勉强的阳光
像今天这么冷。一场大雪
像今天这么冷,我从没有感觉到我的心
像今天这么冷
炉子被燃烧冻得通红
火焰被讲述冻得哆嗦
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回升
我苦难的弟兄啊,气温回升了
你们是回到了人间
还是升上了天堂
华表上的石兽
我对孩子说,蹲在顶柱上的石兽
是一种喜欢观望的动物
是古人,期望的化身
头朝宫外的
是望君归。望君归啊,治理朝政
不要迷恋山水,挥霍今天
不要像以前的君王
做那山中的神,雾中的仙
不见满天乌云满天鬼影
不闻遍地哀鸿遍地杀声
头朝宫内的
是望君出。望君出啊,体察民情
不要沉湎酒色,无视将来
不要像以前的君王
满目都是,美人如此多娇
把锦绣江山当作外衣
总是轻轻地,抛在一旁
华表上的石兽突然说话:
头朝宫外,又头朝宫内
主要是不清楚
君王,到底在什么地方
摔倒的世界
失去雷锋的日子
讹上了雷锋的朋友
而南京的那个法官
没长脑袋,嘴也不知长在何处
——他说人不是你撞的
为什么要扶他。为此
一个老人感慨万千
他摔倒的声明,不会讹上任何人
我也随声附和,无论谁摔倒
都与我有关,我会尽力扶起
摔倒的呻吟和挣扎
为此,我招惹了暮色
光源越多,影子越乱
一些人的冷漠,在路上,种植了荆棘
而那些伤心事,也像庄稼的旧茬
在我的眼里插满了尖刀
有人问,伸出多少手
才能扶起摔倒的世界
我的伤口再度裂开,却没有声音
平遥县衙的鼓
不是所有的人
都有勇气走向这面鼓
不是所有的时候
都有机会敲击这面鼓
不是所有的时候所有的人
都有能力敲响这面鼓
这面鼓,如果是空的
或许里面没有公正
这面鼓,如果敲不响
或许里面塞满了冤情
我曾看见影视剧
从一头牛身上剥离出的一根腿骨
变成了竭力敲打的鼓槌
我魂魄震撼,听到的
都是屈辱和悲愤
至今也没谁
击破这面鼓啊——蒙在鼓里的
到底是什么
而一旦走进这面鼓
会不会抵达另一个世界
云在开会
形式主义的雷声比雨点大
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昨天的昨天
从闪电的不停拍摄中
我感到,雨落下来很重要
天外有个会议室,云在开会
记得去年它们开过会,还用雪花
往我们这里投过票
这么久了,天上的泼水节
时间,地点
还没定下来
仰视天空的小鱼小虾被我俯瞰
它们早已脱水,也停止了挣扎
卡在河床的裂缝里
静静地,听雷声
俯瞰灾情的云朵被我仰视
它们来了一拨又一拨
好像没下什么雨。其实雨已经下过了
只是被一重又一重的天,截留
或者吃了回扣
不是天气预报骗人,而是天
太高了,等雨落下时
可能也就到了明天
洗云朵
雨,是天上在洗云朵
洗今天昨天前天的云朵
洗涤的时间有多长
要看那些云朵有多脏
像从棉衣棉被里扯出的棉絮
形状各异,大小有别。黑的红的
黄的紫的灰的云朵,因浸泡而下沉
有时我们会遇到所谓的电闪雷鸣
那是天上,还运转着一台
破旧的、漏电的
大功率滚筒洗衣机
……总之,洗过的云朵
都晾晒在蓝天上
其实冬天,也想洗云朵
也许那时,天上没有水
只洒下一些霰牌洗衣粉
好像把大地洗白了
我也想洗云朵啊
以非凡的耐心,坐在干净的石头上
慢慢地,把洗不白的云朵都洗白
再泼下足够多的银河水
顺便洗一洗我们的人间
在蚊香制造厂
我的朋友说,除了蚊香
他们厂还生产贡香
在没有包装之前
两种香,在生产线上
排列得那样整齐
看起来,一模一样
两种香,用的是两种原料
但如果搞错了包装,人们就会
用贡香熏蚊子,而用蚊香拜佛
也就是说,由于人的失误
蚊子与佛的待遇
很有可能,一模一样
误诊的孩子
有多少孩子目盲了
再不能登上山顶
瞭望遥远的国度了
他们一生只能看到黑色
哪怕你升起了国旗
有多少孩子耳聋了
再不能爬到树上
听风带来的消息了
他们一生只能听到寂静
哪怕你演奏着国歌
有多少孩子脑瘫了
再不能伫立海边,想一想海潮
为什么涨到了昨天的位置
他们一生不能承担任何责任了
哪怕国难当头
我问佛为什么不说话
我问佛,你为什么不说话
佛的声音若有若无
佛说,好的时候,已经这么好了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不太好的时候肯定不太坏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不太坏的时候还不到最坏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最坏的时候,也不会再坏了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变好的时候,会越变越好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好坏不分的时候,说了也白说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不说的时候,已经不说了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这样的时候,你知道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有啥可说的
绿洲在哪
梦牵一匹骆驼,走过亚洲非洲欧洲
每到一处,我都询问绿洲
得到的回答大约相同:
“那可能是世上,最小的一个洲
从来没有听说过”
所有的静物都是动物
一个个沙丘,一棵
死去的树或小草,走在我前面
我走得快些,就超过了它们
我让夜幕伪造的森林,拥抱我的疲惫
那时啊一切美好的事物,在我心中应有尽有
我感到血液是森林的颜色,双臂也长出
茂密的树梢和翠绿欲滴的叶子
……和煦的春风与我相爱
翻动我的梦,飒飒作响
许多年过去了
我还在为一片死去的大地而活着
还在相信,草叶上的一滴露珠
是幼小的湖泊,总有长大的一天
还在相信撒哈拉沙漠
具备超乎想象的生育能力
一夜之间,就能变成撒哈拉森林
最初的狗是天上的神犬
据我考证,最初的狗
当然不是吃屎的。那时
地广人稀,风调雨顺
人类无所作为,除了吃
就是拉。玉帝下旨
改变现状,传令的神犬酒后误事
将七天吃一顿,说成一天拉七次
强烈的排泄欲和熏天的臭气
转化为玉帝的怒气
它只能缩短寿命去人间
与我同时代的狗东西,狗的
多少代子孙,有时叫几下
是抗议、谴责、追问还是
附声吠影?是对苍天说话
还是为自己说情和喊冤
偶尔有一块无肉的骨头
就轻易满足,尾巴
摇着所谓的幸福感
在此起彼伏的吠声中
一只躺在雪地上的狗
调成了静音模式
我想,它或许乘坐美梦的飞船
踏上了回天堂的路程
羊来了
在小草的眼里
谁还能比羊,更凶残
羊的叫声和蹄音,被风送远
触动着小草敏感的神经
气象小姐说:明天有沙尘暴天气
我听见一株小草在喊:羊来了
好像是突然吹来
一阵寒风
风吹草动
其实是小草瑟瑟发抖。其实是
一群小草,拼命地奔跑
风吹得越猛,小草跑得越快
我看见一些死去的小草
离开了大地,飞了起来
风停了,小草们也绿成一片
一脸茫然地站住了
我看见有狼的地方
草最茂盛
我看见一支小草的队伍
在沙漠里行走,追随在一匹
狼的后面
一只老虎躺在那里
它躺在那里,死了一般
斑驳的阳光,杂乱的身影,它不看一眼
孩子们喊它的名字,老虎!老虎
甚至模仿它的声音,它也仿佛没有听见
它太疲惫了,可以肯定听不到山雨、林涛的声音
体验不到一场暴风雪,带来的艰苦岁月
半闭半睁的目光安于现状,不在乎
远方和天空。它放弃了咆哮,搁置了奔走
所有树枝的指向,都是骗局,所有
钢筋水泥的时间,都没有逃遁的路径
它不再有记忆和梦境,体内只剩下
黑暗、孤独、饥饿、冰凌和灰烬
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所有想要的
都化为乌有。它躺在那里
仿佛世界的大小与它无关
一只小猫,钻进牢笼,用小爪子
玩弄着它尾巴的柔弱,一只小兔
把它的胡须当作了细软的小草
它躺在那里,身躯比呼吸还轻
仿佛牵一缕微风,就能放飞风筝
看啊,它一动不动,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朵柳絮,落在鼻孔前
试探着呼吸的有无
一只苍蝇,寻找着什么
在它微微张开的嘴巴里爬行
几只蚂蚁一趟一趟,搬运着
牙缝里的黄昏
拐杖与树林
她说当年,两个重伤的红军战士
走散之后在此相遇
然后用热泪,搀扶着走了
留下的两根拐杖,让白色的冬雪
化成了绿色的春雨
让旧事,发出了新芽
在荒凉之地,想帮助主人
实现心愿,渐次铺展着
岁月的丰富性,繁衍成一个现代传奇
在附近的村庄,那些门窗、橱柜、木床、扁担
那些桥梁、梯子、渡船、课桌
全部来自取用不尽的宝库
那些春华秋实,那只
产生了一种理论的木桶,那缕
袅袅升级为白云的炊烟,那张
孩子作画的白纸,都是那片树林
无私的给予和付出……
走进那片树林,我遇见了
一边乘凉一边砍树的人
砍倒了树,还要挖树根的人
挖出了树根,给自己挖墓坑的人
纵然如此我还是想让我的青春
在某处扎根,把萌动的诗意
改写成最美的树林
愿 望
风是云的调度长
决定着云的行动方向
如果我拥有风的权力
给个联合国秘书长,我也不当
我用无色给大地上彩
我用无形为长天造像
我能听懂庄稼的语言
让雨下在该下的地方
城市不再诺亚舟
湖底不再现牛羊
不必兴师动众,南水北调
我可以派遣乌云,一路北上
蓊郁的福祉为牛羊丛生
多彩的生活为蜂蝶绽放
明天的日子可想而知
实现了所有美好的梦想
如果我拥有风的权力
给个联合国秘书长,我也不当
我的愿望是风调雨顺
让祖国的幸福高过天堂
宁夏诗人脸谱精彩回放
04、宁夏诗人脸谱04:李爱莲
08、宁夏诗人脸谱08:念小丫
09、宁夏诗人脸谱09:杨贵峰
10、宁夏诗人脸谱09:杨 梓
12、宁夏诗人脸谱12:张 铎
13、宁夏诗人脸谱13:左 心
14、宁夏诗人脸谱14:常 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