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3《中亚塔吉克史》第十三章(2021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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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克斯坦近代史》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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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亚塔吉克史》文本版,将会持续每周免费更新!
2021年5月1日,(杜尚别,夏冉整理校对)按照之前的计划,在五一劳动节开始第一更,每周更新一个章节,预计19周全部更新完。对于19章之后的内容,翻译工作也在持续之中。
关于全书的目录,请参阅V.0。对于我修订的部分,则使用红色字体在括号中标注。
V.2《中亚塔吉克史》第二章(20210509)
V.3《中亚塔吉克史》第三章(20210516)
第十三章
古尔王国、塞尔柱王国和
花剌子模王国中的塔吉克民族
(公元十 十三世纪初)
古尔王国
中世纪的人们称赫里河上游的山区为古尔,这一山区从赫拉特向巴米扬以及喀布尔与哥疾宁(加兹尼)交界处延伸。古尔的东西北三面,和塔吉克人自古以来居住的地方接壤。古尔的大部分居民是山区的塔吉克部落。
农业和畜牧业在古尔获得广泛发展,这里的气候条件,特别是水源丰富,适宜于农、牧业生产,例如古尔的主要地区曼杰什,从前有个时候称作“哈佐尔-恰什马”即“千泉”。
十到十二世纪的作家们在叙述古尔地区时讲到围绕着居民点的耕地,富裕的葡萄园和果园,放牧在山上和山前的大批畜群。
古尔的矿业和金属加工业达到了这一时代的相当髙的水平,古尔制造的武器和军用盔甲享有盛名,并且是出口的物品。不少地理书籍谈到古尔居民从事金属加工。奥汉加隆(“铁匠”)村和鲁伊恩(铜)区等的存在,说明了这种情况。
十三世纪出生于古尔的作家明霍吉丁,在所著编年史中说:九到十世纪的古尔居民分成若干部落,他们之间彼此进行战争。他写道:一个乔什克同其他乔什克处在互相战争的状态之中,人们生活在彼此经常敌对的情况之下。奴隶占有制在古尔曾经得到发展,但其规模小于中亚中心地区。顺便提一下,七世纪作家关于古尔输出奴隶的记载,部分地证实了这一点。
古尔在很长时期内保持着军事民主制的残余。
在十世纪接近终了的时期,古尔的一些小公爵(在阿拉伯文作家的著作中,他们被称为“马利克”,即王)分别统治着古尔各个彼此独立的地区。这些公爵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仍旧是氏族部落的领袖,只是有时统治几个部落。当时古尔人还保持着古老的风俗,由两个领袖领导一个地区,他们分享平等的权力,一个是行政首脑,一个是军事长官。通常前一领袖出身于这一部落,则后一领袖出身于另一部落。
封建关系在这里的出现,晚于河中地区和呼罗珊。半父权制半封建关系,是十到十一世纪古尔社会的特征。变成了封建主的各地统治者,各有自己特殊的尊号。他们在曼杰什区称马利克或麦赫塔尔(稍晚称古尔沙赫),在塔姆兰区和塔马赞区称瓦兰达,在瓦尔米尚称瓦尔米什帕特,等等。
古尔象其他塔吉克山区一样,伊斯兰教传入这里极其迟缓。阿拉伯哈利发未能使这山国臣服。它的爱好自由的人民,长期保持着自己古老的信仰;甚至直到十一世纪中叶,这里仍存在没有接受伊斯兰教的部落。
如同所有中亚各地一样,封建制度的建立,在古尔引起了激烈的阶级斗争。
公元907年,在赫拉特区和古尔,发生了卡尔马特派和马兹达克主义者的人民起义。据尼佐姆-乌尔-穆尔克(十一世纪)记载:“在古尔和加尔吉斯坦的山前地带出现了某一个人们称他为 布-比拉尔的人;各式各样身份的人们聚集到他的周围,……。数不清有多少人纷纷从赫拉特区和周围的边区向他走来,对他宣誓:他们的总人数超过万人,……。暴动者来到赫拉特山麓,他们公开宣布信仰异端和卡尔马特派;他们大部分是牧民和农民。”起义遭到萨曼王朝伊斯马伊尔军队的残酷镇压。据史料记载,在古尔各地曾多次爆发类似这样的起义。
十一世纪末,封建关系在古尔形成。十一世纪后半叶和十二世纪前半叶,曼杰什地区苏里家族出身的公爵,扩大自己的权力,统治了整个古尔。十二世纪中期,形成了封建的古尔王朝国家。
古尔的公爵,有时不得不在名义上承认哥疾宁王朝的最高统治权,但是同它一直斗争了好几十年。
古尔的公爵,利用哥疾宁王朝的衰弱,恢复自己的独立,在古尔王朝库特比金·马赫穆德统治时期,已拥有相当大的力量。
巴赫罗姆沙赫(哥疾宁王朝末期的苏丹之一)由于害怕古尔王朝增强实力和库特比金·马赫穆德声望的提高,使用欺骗手段把他诱骗到哥疾宁投入监狱,过了些时候将他毒死。
但是,巴赫罗姆沙赫并没有能使古尔臣服。哥疾宁王朝的巴赫罗姆沙赫同库特比金的兄弟们进行了几次激烈的会战,巴赫罗姆沙赫总是失败。在最后一次战役中,古尔王朝的阿洛乌金苏丹粉碎了巴赫罗姆沙赫的军队,迫使他逃跑。哥疾宁遭到阿洛乌金的破坏。
哥疾宁王朝和古尔王朝之间的斗争并未因此结束。在公元1188年的又一次会战中,阿洛乌金的侄儿古里特·穆伊齐金·穆罕默德俘虏了哥疾宁王朝的最后统治者拉戈尔·希斯拉夫马利克,把他押往古尔的都城菲鲁兹库赫。这样就彻底消灭了哥疾宁王朝的统治。
古尔王朝的苏丹们具有很大的势力。他们拥有相当多的军队,其中包括部落义勇军。此外,他们受到巴达克山山区和阿姆河流域塔吉克封建贵族的支持。十二世纪末,古尔王朝把现在塔吉克斯坦南部的瓦赫什河地区、什克南、巴达克山和巴耳黑地区归并于自己统治之下。在萨曼王朝覆灭以后,古尔王朝成为第二个塔吉克朝代,它把相当大一部分塔吉克居民统一于一个国家之内。
公元1152—1206年,是古尔王国历史上最光辉的时代,这一时期的经济和文化普遍上升。
但是这一上升持续不久。古尔同中亚其他地区相比,仍然显得落后。古尔王国被内讧搞得四分五裂,不能统一塔吉克人所分布的中亚各个地区。
对于古尔王国历史的研究还很薄弱。苏联历史学家当前需要着手更详细地研究塔吉克民族这一时期的历史。
塞尔柱王朝和尼佐姆-乌尔-穆尔克
公元1040年在丹多纳康附近进行的会战,决定了哥疾宁王朝的命运,使塞尔柱王朝得以完全占领呼罗珊。
在这次胜利以后,图格拉尔伯克·塞尔柱基德(公元1040— 1063年)宣布自己为苏丹,他把兄弟留在呼罗珊,然后调动军队前往古尔甘。他在很短期间内不仅占领了古尔甘、陀拔斯单、花剌子模和阿塞拜疆,并且占领了现在伊朗的西部地区。公元1055 年,他又夺取了阿拔斯王朝哈利发的京城巴格达,接着正式宣告成立塞尔柱苏丹国。然后,图格拉尔征服了克尔曼和法尔斯,并在高加索打败了拜占庭的军队。
图格拉尔死后,他的侄儿阿尔普-阿尔斯兰(1063 —1072年)接位,他又相当大地扩展了塞尔柱王国的领上。阿尔普-阿尔斯兰占领了河中地区的一些地方。他又使拜占庭皇帝罗曼努四世季奥根遭受很大失败,并迫使他纳贡。
在贾洛利丁·马利克沙赫(1072-1092年)统治时期,塞尔柱王国的领土西到地中海岸,东到中国边界。
事实上,所有以哈利发为首的伊斯兰教居民,都承认塞尔柱苏丹的统治权。在建筑物上题着词:“苏丹——上帝在地上的影子。”
塞尔柱王朝的首都是梅而甫,在那里出现了很大的城市及其周围地区,拥有大置灌溉渠道和很大的手工业街坊区。着名的阿拉伯文作家亚库特写道:"当我离开它(指梅而甫——加富罗夫 注)时,那里有十个属于寺院的书库,我在世界上没有见过存书象它们那样丰富而又优秀的藏书库。”桑贾尔苏丹的陵墓保存至今,它的建筑方式和萨曼王朝的陵墓相似。陵墓的外墙布满镀金的浮雕。
按文化水平来说,塞尔柱游牧民低于被他们征服的河中地区和呼罗珊诸民族。阿尔普-阿尔斯兰和马利克沙赫甚至是文盲,他们的侄儿桑贾尔苏丹在这方面同他们差不多。
这种情况导致塔吉克人和定居的突厥人等的政治活动家,开始在塞尔柱王朝的政府机关中起重大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总是征服者受到被征服的、但是更为文明的民族的影响。
呼罗珊人阿布阿利·哈桑·伊本·阿里·伊本·伊斯霍克,是塞尔柱王朝时期杰出的国务活动家,他在阿尔普-阿尔斯兰和马利克沙赫之下任宰相差不多有三十年之久(1063 —1092年)。他在这些国君的宫廷中,特别是马利克沙赫的宫廷中,享有崇髙的威望。获得了“尼佐姆-乌尔-穆尔克”( “治国功臣”)的封号。尼佐姆-乌尔-穆尔克是聪明的有学问的人。在组织国家的行政管理方面,他采取萨曼王朝实行过的办法,并力求复兴那个时代的文化传统。
塞尔柱王国的行政管理,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尼佐姆-乌尔-穆尔克的努力,才整顿就绪。所有的历史资料一致证实:塞尔柱王朝统治时期在一定程度上是封建经济与商业和平发展的上升时期。城市发展了,在城市里,组织在行会里的手工业者增加了。
但是,在尼佐姆-乌尔-穆尔克时代,劳动群众的境况仍然极其困苦。由于封建主恣意掠夺农民,终于导致国家收入减少。尼佐姆-乌尔-穆尔克为了克服这种现象,不得不建议塞尔柱统治者实行一系列限制军事长官和领主们专横的措施,以便不使人民落到完全破产的地步。从而不致于动摇封建主统治本身。尼佐姆-乌尔-穆尔克在所著《锡约萨特诺马》(《论政治之书》)中写道:
“要让拥有伊克塔的穆克塔(即伊克塔的占有者一加富罗夫注)们知道,在对待人民的关系方面,除了委托他们用和善的方式征集合法的赋税以外,没有命令他们做别的任何事情;当他们征收賦税时,要保证人民的人身、财产、妻子和儿女的安全,保证他们的财物和土地的安全,但愿穆克塔对他们不要采用任何其他办法。如果人民中有人打算前往宫廷申诉自己的遭遇,不要加以阻拦;对于任何不这样做的人,不能进行帮助,要向他们收回伊克塔,并予以惩罚,这样做也是为了警诫别人不要重犯这类错误。”
这些措施不仅以克服某些封建主的专横为目的,而且主要是为了普遍调整封建经济和对于直接生产者的封建剥削关系。但是,当时在塞尔柱王朝统治之下, 使农民成为农奴的过程正在加强,并且直接禁止农民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伊克塔领主建立了对农民人身的统治,
尼佐姆-乌尔-穆尔克采取有力措施,力求实现行政集中化。但是,如果不建立官僚机构, 没有识字的人,这些措施就无从实现。因此,尼佐姆-乌尔-穆尔克积极拥护建立髙等学校一马德拉斯。这些学校,为了纪念其创始人,以“尼佐米亚”为名,它们设立在许多城市之中。
尼佐姆-乌尔-穆尔克也采取发展对外贸易的措施,废除了妨碍对外贸易的沉重关税。某些历史家把尼佐姆-乌尔-穆尔克描绘得好象为人民谋幸福的战士。当然,他在任何时侯都不可能是这样的人物。如果说他的某些措施限制了军事长官们和封建主们的专横,如果说他关心建立经学院,那么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塞尔柱王朝的权力,增加国库的收入。
伊克塔制度的加强,首先保证了塞尔柱突厥贵族的利益。由于这一制度,国家的主要收入落到了塞尔柱苏丹王室成员的手中,他们每人都占有城市或农业发达的地区,把这些地方的收入用于自己私人的需要。塞尔柱苏丹的其他亲戚和军宫们,也以伊克塔的方式占有整个村庄甚至整个区。当然,这一切引起当地封建主的不满。他们由于塞尔柱人夺取政权,失去了自己的大部分收入。但是他们并不鼓励广大人民群众反对新的征服者,因为他们非常害怕人民运动。当地贵族为自己的斗争选择了另一条途径,即利用秘密的恐怖组织“伊斯玛仪勒派”的途径。
伊斯玛仪勒运动
伊斯玛仪勒派的运动,开始于阿拉伯哈利发国内部斗争炽烈的时候,它不仅反映了当时伊斯兰教内部的宗派斗争,而且是劳动人民反对统治阶级压迫的表现形式。那时广泛反对封建主义的卡尔马特运动,旨在反对阿拉伯征服者,反对哈利发国和反对本地封建主的压迫,在一定程度上是伊斯玛仪勒运动的开端。但是卡尔马特运动很快就被贵族所利用,从十一世纪起,这一已被称为伊斯玛仪勒主义的运动,被当地封建主为了本阶级的利益,用来反对塞尔柱王朝。由于这一目的,伊斯玛仪勒教派成为秘密的恐怖组织。伊斯玛仪勒教派规定了教义的九个等级。接受伊斯玛仪勒主义的人,只有通过所有这些等级,才能成为“觉悟的伊斯玛仪勒教徒”。在这些等级的开头阶段,新教徒应该把自己完全交给伊斯玛仪勒教派的头目支配。在参加伊斯玛议勒派组织的时候,新教徒宣誓决不泄露指导者告诉他的任何消息,永不对指导者撒谎,不帮助伊斯玛仪勒派的敌人,不同他们缔结任何联盟。新教徒在这些开头的等级上证实了自己的忠诚以后,才能转入随后的阶段,学习伊斯玛仪勒派的宗教哲学基本理论。最后,在第八个等级上,要求新教徒完全否定自己原先的宗教信仰;在第九个等级上,他被完全免除履行伊斯玛仪勒教义规定的义务,并且进入领导者的等级。要达到这最后三个等级非常困难,伊斯玛仪勒派的基本群众都超不过开头的两三个等级,因此他们被上层分子当作掌握在手中的顺从工具。
伊斯玛仪勒派组织的恐怖活动,在哈桑·萨波赫担教派首领以后,特別加强起来。这是一个既狡猾又有心机的人。他依靠尼佐姆-乌尔-穆尔克的帮助,钴进了马利克沙赫的宫廷。但是不久由于他贪婪权势和尼佐姆-乌尔-穆尔克的关系恶化,被排斥出塞尔柱王朝的官廷。
在这以后,他在很短时间内召集了大批伊斯玛仪勒主义信徒,用巧计夺取了位于加兹温城附近的阿拉穆特要塞。这是一座被认为攻不破的要塞。萨波赫从这里开始领导伊朗和中亚的伊斯玛仪勒运动。
哈桑·萨波赫给上面列举的伊斯玛仪勒教派等级,又增加名为菲多伊(自我牺牲的人)的一级,达到这一等级的人,应当为伊斯玛仪勒教派的亊业牺牲生命。萨波赫在国家的所有角落里建立了伊斯玛仪勒派的秘密组织,并且严格训练自己的同伙,要成千上万的菲多伊随时准备执行他的命令,去杀死任何他要杀的人。尼佐姆-乌尔-穆尔克就是伊斯玛仪勒恐怖分子的受害者之一。公元1092年10月,一个身穿伊斯兰教托钵僧衣服的人走到他跟前,用刀刺死了他。一个月以后,马利克沙赫也去世。人们怀疑他是被伊斯玛仪勒派毒死的。
塞尔柱王国瓦解
喀拉契丹人入侵
马利克沙赫死后,在塞尔柱王朝成员和某些执政者之间,立即发生纷争。这些纷争加速了塞尔柱王国的分裂。同时,伊斯玛仪勒教派的地位加强了。虽然,庞大的塞尔柱王朝的最后一个苏丹桑贾尔(公元1118 —1157年)进行了顽强的斗争,反对自己的亲属,反对哥疾宁王朝、古尔王朝和花剌子模王朝,并且经常获得胜利,但是他已不能保持塞尔柱王国以往那样强大的威力了。
十二世纪初,突厥斯坦喀拉汗朝的突厥人企图占领整个河中地区,巳经进到帖尔美兹,但是遭到桑贾尔苏丹的反击,退了回去。
这一时期,是喀拉汗朝和塞尔柱王朝的突厥人更大规模地进行定居的时期。出现了新的居民点,其中的居民只会说突厥语。在许多塔吉克人的旧城市中,出现了突厥人的街坊区。塔吉克人中有越来越多的人能使用两种语言,本民族语和突厥语。如果说,九世纪阿拉伯地理学家使用的术语“突厥斯坦”(“突厥人的地方”指的是中国同河中地区之间的地方,那么从十二世纪起,这一术语已经用来称呼河中地区本身的大部分地方,当河中地区遭到新征服者入侵的时候,喀拉汗朝和塞尔柱突厥人定居的过程尚未结束。
十二世纪三十年代,以喀拉契丹一名著称的新的游牧部族,通过准噶尔盆地的门户,侵入中亚。他们在楚河沿岸停留,好几次从那里出发,猛烈地打击喀拉汗朝和塞尔柱王国。
公元1137年,喀拉契丹人来到忽毡,击溃了喀拉汗朝统治河中地区的执政者马赫穆德汗的军队。马赫穆德汗是塞尔柱王朝的附庸。因为这时桑贾尔苏丹正在同花剌子模交战,所以他不能来帮助马赫穆德汗。但是,喀拉契丹人并没有利用这一胜利继续前进,却反而退回草原。
公元1141年,喀拉契丹人又一次开始进攻。桑贾尔苏丹为了保卫河中地区,并支援马赫穆德汗,率领大批军队渡过阿姆河,来到撒马尔罕。这年9月9日,喀拉契丹人同桑贾尔苏丹和马赫穆德汗的联军,在卡特拉旺平原(撒马尔罕附近)进行剧烈的会战。塞尔柱和喀拉汗朝军被彻底粉碎,阵亡三万人。桑贾尔由于受到极其沉重的打击,没有能力再在河中地区组织新的保卫战,于是和马赫穆德汗一起退往梅而甫。在这以后,喀拉契丹人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占领布哈拉,成为整个河中地区的主人。
但是胜利者这一次又没有留在河中地区,他们重新返回自己经常驻扎的楚河沿岸。喀拉契丹人的首府是七河流域的八剌沙衮城。河中地区各处的执政者(其中也有喀拉汗朝人)每年向喀拉契丹可汗(诸汗之汗)进贡。有时可汗也派遣自己的征收者去河中地区收集贡賦。
就是这样,由于喀拉契丹人入侵的结果,结束了塞尔柱王朝在河中地区的统治,致使整个地区重新陷于封建割据的状态。这种状况严重影响了河中地区经济和文化生活的发展。
花剌子模和塞尔柱王国
花剌子模上升为政治中心,是这一时期塞尔柱王朝遭到严重削弱的另一重大原因。
早在塞尔柱王朝马利克沙赫统治时期,花剌子模的首领阿努什的斤就被任命为花剌子模行政长官。阿努什的斤死后,他的儿子库特比丁 ·穆罕默徳(公元1097 —1127年)开始统治花剌子漠,他接受花剌子模沙赫的封号,并被认为是忠于桑贾尔苏丹的附庸。
我们可以把库特比丁·穆罕默德的儿子阿特瑟兹(公元1127— 1156年),算作庞大的花剌子模王国的真正奠基者。他利用每一个良好机会,竭力使花剌子模脱离塞尔柱王国而独立。阿特瑟兹执政的头几年,仍旧服从桑贾尔苏丹,并且参加他的远征,但与此同时,他通过使邻近部族归附花剌子模的办法,日益强盛起来。他占领了那些对游牧民有重大意义的地方,其中包括锡尔河下游和曼格什拉克半岛。
阿特瑟兹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以后,三次(公元1138、1141 — 1142、1147—1148年)出兵反对桑贾尔,但每次都失败。最后,在1148年6月,阿特瑟兹不得不向桑贾尔声明完全服从塞尔柱王朝。但是他仍然能为花剌子模的独立,为建立未来的花剌子模沙赫强大国家,准备基础(从那时起,塞尔柱王朝对花剌子模的统治,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十二世纪下半叶之初,在河中地区和现在阿富汗斯坦北部地区,发生了重大事变。这次事变成为塞尔柱王国衰落的主要原因。当时,古斯游牧民开始侵犯定居农业区。桑贾尔苏丹为了惩罚他们,调动军队向他们进攻,但是他却大败被俘。在这以后,游牧民通行无阻地侵袭呼罗珊的农业绿洲和河中地区的东南部。
公元1156年,桑贾尔苏丹在当了三年俘虏以后,获得释放,回到自己的首都梅而甫。过了一年他去世,集中的塞尔柱王国的外表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早在桑贾尔苏丹时代,小亚细亚和克尔曼已经独立。在他死后,在法尔斯和阿塞拜,产生了独立的管辖区。呼罗珊也脱离了塞尔柱王朝的统治,哈利发在哈利发国家的中心巴格达,恢复了自己的地位。
这种状况日益加强了花剌子模的独立地位,阿特瑟兹的儿子和继承人艾尔-阿尔斯兰(公元1156 —1172年)迅即利用这一有利时机。艾尔-阿尔斯兰对原先归喀拉契丹管辖的河中地区喀拉汗朝诸汗同葛逻禄突厥部族军队之间的斗争,进行干预。
艾尔-阿尔斯兰支持葛逻禄人。公元1158年,他率领花剌子模军队进入河中地区。参加葛逻禄人夺取撒马尔罕与布哈拉的会战。稍后,他又同呼罗珊的古斯人进行战争,取得某些胜利。公元1165年,他进军乃沙不耳,打算征服该城,没有成功,于是返回花剌子模。但是,由于经常发生内部纠纷,因此他不可能把喀拉契丹人逐出河中地区。而且,艾尔-阿尔斯兰还必须采取措施保卫自己的领土。公元1171 —1172年间,喀拉契丹人借口艾尔-阿尔斯兰没有按时进贡,进军花剌子模。艾尔-阿尔斯兰采取破坏锡尔河水坝放水御敌的办法,才使自己的首都免遭喀拉契丹人袭击。
艾尔-阿尔斯兰死(公元1172年)后,他的小儿子苏丹沙赫,在母亲帮助之下,登上花剌子模沙赫宝座。艾尔-阿尔斯兰的长子阿洛乌丁·捷克什,是花剌子模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他请求喀拉契丹人帮助他夺取花剌子模;为此,他答应给他们年年纳贡。就在这一年,他依靠喀拉契丹人的帮助,夺得花剌子模。苏丹沙赫逃亡他乡。
阿洛乌丁·捷克什(公元1172—1200年)成为花剌子模国王。他在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以后,拒绝向喀拉契丹人纳贡,并杀死他们派来征收贡赋的使臣。苏丹沙赫知道这一情况以后,也照样赶紧请求喀拉契丹人帮助他打倒捷克什。
喀拉契丹人希望得到花剌子模的贡赋,因此出征捷克什。捷克什放水淹没道路,使喀拉契丹军队前进时非常困难。同时,苏丹沙赫和喀拉契丹人发动花剌子模居民反对捷克什的希望也落了空。喀拉契丹人不得不返回自己的都城。他们留下一支队伍归苏丹沙赫支配。苏丹沙赫率领这支军队占领了梅而甫,过了一些时候又占领萨腊赫斯和途思。
在喀拉契丹人的进攻没有成功以后,捷克什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政权。他通过几次对河中地区和呼罗珊的胜利出征,占领了许多大城市和城镇。公元1187年6月他进入乃沙不耳。他在苏丹沙赫死后,于公元1193年占领梅而甫。
差不多与此同时,阿洛乌丁·捷克什获得了干预伊朗一些地区内部政治生活的机会。塞尔柱的苏丹图格拉尔二世企图独自管理国家行政,而只让哈利发管理宗教事务。阿拔斯王朝的哈利发纳西尔(公元1180—1225年)不同意这样做。他在紧张的斗争中向捷克什求援。捷克什不放过这个有利时机,出兵攻打图格拉尔,在公元1194年3月将他打败,并占领哈马丹。但是,阿拔斯王朝很快就认识到,对于阿拉伯哈利发国来说,花剌子模沙赫比塞尔柱苏丹要危险得多。因此,哈利发纳西尔通过自己的大臣,建议捷克什实行哈利发国所规定的宫廷仪式。这意味着捷克什必须同意无论在宗教事务方面,还是在行政管理方面,都服从阿拔斯王朝的哈利发。捷克什给哈利发的使者带回去很粗暴的答复。
公元1196年6月,花剌子模沙赫的军队和哈利发的军队进行剧烈的会战,结果花剌子模人获胜。虽然如此,哈利发仍要求捷克什从伊朗的西部几省撤军,退回花剌子模。捷克什的答复是,他从所占领的国家得到的收入,不够供应他庞大军队的需要,因此哈利发应该在这些国家以外,再让他(花剌子模沙赫)管辖更多的地区。不仅如此,他还要求在巴格达的“呼图白”中,提到他的名字。于是,哈利发和花剌子模沙赫之间的斗争又紧张起来。
虽然在捷克什统治时期,花剌子模国家特別强盛,但是同哈利发国进行斗争,终究使花剌子模受到越来越大的损耗。哈利发能在斗争中运用伊斯兰教宗教界的影响,为自己的利益服务。捷克什只能依靠军队的力量。为了顺利实行自己的军事计划,捷克什把军官划分为若干等级,并且建立强有力的军事贵族集团。虽然捷克什竭力想这样做,但是他终究没有在国内找到可靠的支柱。
捷克什的私人秘书(蒙希)巴霍乌丁·穆罕默德·巴格达季有一本著作一直保存到现在,他在其中描述了锡尔河省 (十三世纪初的毡的地区)居民的社会构成和民族成分。这一著作的书名是《阿特-塔瓦苏尔·伊利亚-特-塔拉苏尔》(《学习公务通信的门径》),其中包括一部分花剌子模沙赫捷克什给毡的总督下指示的官方文件。花剌子模沙赫在指示中命令总督,应对他所详细列举的各居民阶层确立统治关系。这一份列举居民阶层的材料表明,花剌子模的沙赫们依靠的是什么样的剥削集团:
1.赛伊德(自称先知穆罕默德后裔的人)。 “他(总督)应根据赛伊德们的为人公正及其神圣的等级,把安排好他们的利益当作最重要的工作。……他应该使赛伊德们什么也不缺乏。”
2.伊玛目和学者(乌列玛)。“总督应使伊玛目和学者们成为快乐的人,赠送礼物给他们,给他们幸福”,在国家事务中根据他们的法规(菲特瓦)办事。
3。法官和行政长官,应要求法官和行政长官们公平地判案,“而且,他们当然不应有失法官光辉的美德”。
4。苏菲派教徒和归附他们的人。应该送东西给苏菲派教徒和归附他们的人,“以便他们能内心宁静地为我们所向无敌的国家祈祷”。
5。有势力的酋长们。必须保护这些酋长。
6。从属于总督的官吏和军人集团。管理这些官吏和军人,不参与“他们彼此之间的争吵、纠纷、口角和打架”,注意按时发放薪饷,“以免他们向居民勒索”。
7。宗教战士(加齐)。应竭力支持宗教战士,委托他们监视居民。
在这本著作中也有关于农民和地主的指示,关于手工业者和“市场的人们”的指示,劝告总督必须注意他们,因为“他们的劳动为军队提供物质资料”。
其次,指示必须保护商人,因为“他们是不收费的情报员和国君的颂扬者”。
特别着重指出:必须同样对待突厥人和塔吉克人。
最后,号召居民愉快地欢迎新总督:“还有,他们应该十足交纳给他占明年收成三分之一的賦税,放弃似乎他们遭受压迫的毫无根据的控诉,要顺从我们的诏令和他(总督)的命令。”
除了其他内容以外,这一文件证明:十三世纪时,即使在花剌子模的边缘地带,塔吉克人也占居民的大多数(虽然操突厥语的成员在附近占优势)。文件的主要意义在于提供了当时封建等级制度的鲜明景象。
捷克什传位给儿子穆罕默德(公元1200的一 1220年)。公元1203年,穆罕默德在喀拉契丹人支持下,占领整个呼罗珊。他在征服赫拉特及其周围一带以后,于1207年回到自己的京城,着手准备夺取河中地区和推翻喀拉契丹人的统治。就在这一年,穆罕默德率领大批军队镇压了布哈拉市民反对该城统治者萨德里的起义,然后开始夺取河中地区。
马利克·桑贾尔起义
布哈拉的萨德里们是伊斯兰教高级僧侶的代表。起初,他们的责职是管理寺院的不动产。在喀拉契丹人入侵以后,特别是在河中地区的封建割据更加严重以后,管理城市及其周围地区的一切职权都落到了他们手中。萨德里成为附庸于喀拉契丹的布哈拉统治者。
从宗教界世袭名门的布尔霍尼丁家,产生出特殊的王朝,这一王朝的代表以“萨德里·贾杭”(“宇宙的栋梁”)为尊号,开始统治布哈拉。
在僧侣们手中,集中着大量寺院所有的土地,向手工业者、商人和城市周围土地征收的捐税,商店和市场的收入,所有这一切使萨德里们拥有大量财富。关于这些财富的数量,可以根据下述事实加以判断:穆罕默德·伊本·阿赫马德,用自己的收入养活约六百名法基赫(神学者);当他前往麦加朝觐时,为了运送旅行用品,用了一百多峰骆驼。由于他贪婪和行为卑鄙,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萨德里·贾汉纳姆”(“地狱的栋梁”)。
布哈拉萨德里的财富还有另一来源。萨德里们以每年向喀拉契丹葛儿罕纳贡,必须征集大量款项为借口,残酷剥削劳动者,千方百计地掠夺他们。这样征集起来的财物,大部分被萨德里们据为己有。
当然,这一切不能不引起广大群众的愤慨。公元1206年,布哈拉的居民在制盾匠桑贾尔领导下,起义反对萨德里们的统治。
马利克·桑贾尔起义的基本力量是城市手工业工匠。历史文献中关于这次起义如何开始和如何发展的记载很少。关于起义者获胜以后,控制城市的时间有多久,他们如何管理城市,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象宫廷编年史作者所写的那样,桑贾尔占领城市以后,强烈地使高贵的人们,即贵族封建主们,遭受“屈辱”。萨德里们遭到侮辱并被逐出城市,他们的财产归起义者支配。马利克·桑贾尔为人民的执政者建筑宫殿。
被驱逐的萨德里们向喀拉契丹人求援。
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早就在寻找从喀拉契丹人那里夺回河中地区的方便机会,他认为布哈拉事变是最适宜的时机,于是率领大批军队前往布哈拉。起义者们没有采取保卫城市的应有措施,甚至没有和附近乡村的农民联合起来,因此不能打退花剌子模军队的进攻。公元1207年,穆罕默德赶在喀拉契丹人前面,占领了布哈拉。布哈拉的萨德里们恢复了自己的统治,并且成为花剌子模穆罕默德的附庸。
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的崛起
占领布哈拉,只不过是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实现自己既定目标的开始。为了使整个河中地区从属于自己,他必须在河中当地的统治者中有同盟者。为此,他同撒马尔罕的统治者,即乌斯满苏丹以及其他向喀拉契丹人纳贡的喀拉汗朝的统治者,建立了友好关系。据一些史料记载,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征服布哈拉以后,没有留在那里,而是回到花剌子模。可以设想,穆罕默德和他的同盟者乌斯满苏丹,是被喀拉契丹人打败后退走的。
在以后的年代里,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对喀拉契丹人斗争胜利的程度,取决于喀拉契丹国家遭受蒙古乃蛮部落攻击的情况。穆罕默德利用当时出现的形势,于公元1201年前往布哈拉,同年在塔拉斯河畔击溃喀拉契丹葛儿罕的军队。
虽然这一战役没有彻底解决喀拉契丹人的命运,但是大大提高了花剌子模沙赫穆罕默德的威望。在这次胜利以后,官方文件提到他的名字时,开始加上尊号“伊斯坎达里·杜尤姆”(亚历山大第二),或“苏丹·桑贾尔”。
穆罕默德所以能够比较容易地征服河中地区,是由于河中地区的居民,希望在赶走“多神教徒”喀拉契丹人后,由同一宗教的花剌子模王建立政权,从而改善自己的处境。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利用居民的这种希望,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公元1207年,他占领布哈拉后,大概曾给军队发出过禁止任何暴力行动的指示。即使是反对萨德里和喀拉契丹葛儿罕的起义领袖马利克·桑贾尔,起初也保全了性命,只是后来才被淹死在阿姆河中。
河中地区的居民很快就明白过来,“异教徒”喀拉契丹人对他们的统治,甚至比“有正统信仰的人”花剌子模王穆罕默德的统治要好一些。花剌子模王的撒马尔罕总督,滥施压迫和暴虐,达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导致公元1212年该城居民起义反对新的压迫者。居民们不信赖自己的力量,求助于喀拉契丹人。穆罕默德立即来到撒马尔罕,残酷地镇压起义。他在城里连续三天进行屠杀和掠夺,数以千计的无辜人民惨遭杀害。
为了镇压不顺从的撒马尔罕居民,花剌子模王把这座城市作为自己府邸所在之地,并且在那里开始建筑清真寺和王宫。
穆罕默德下令处死中亚各地喀拉汗朝的执政者,以巩固自己在河中地区的地位,同时,穆罕默德害伯游牧民从北方进行袭击,因此他自己留在河中地区,而命令军事长官们远征伊朗各地。伊朗的领土不久即被兼并入花剌子模王国,而花剌子模王的名字,甚至在遥远的阿曼的呼图白中也被人们所念诵。
因此,在穆罕默德苏丹统治时期,花剌子模王国的领土大为扩张。但是,从国内政治、经济和军事的结构来看,它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抵抗外来袭击的程度。
十一世纪下半叶至十三世纪初
的塔吉克文学和科学
这一时代在中亚各民族的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塞尔柱王朝统治之下,河中地区、呼罗珊和吐火罗斯坦统一于一个政治中心,这就使得乃沙不耳、梅而甫、巴而黑和赫拉特(部分地)等城市的文化活动得到复兴。
阿萨季·途锡、诺西尔·希斯罗乌、奥马尔·哈伊亚姆、法赫里丁·古尔戈尼、安瓦里、马斯乌德·萨阿德·萨尔蒙、穆伊齐、索比尔·帖尔美齐等塔吉克文学的伟大代表们的创作,都属 于这一时期。
这些作家的作品,在思想内容上各不相同。在诗人中,特别杰出的是诺西尔·希斯罗乌和奧马尔·哈伊亚姆,在他们的作品中,进步的人民性倾向占主要地位。
阿尔穆伊尼丁·诺西尔·希斯罗乌(公元1003 —1088年)是这一时代最卓越的诗人。他出生于现在塔吉克斯坦境内的卡巴迪安城。他在青年时代就开始研究各种学科,对文学、宗教哲学问题和其他科学尤其感兴趣。诺西尔·希斯罗乌写道:
我坐在听说的每一种科学的门口,
岂能始终在一个知识领域里停留,
我不愿在局限的范围内运用知识。
年青时,诺西尔·希斯罗乌阅历了哥疾宁王朝苏丹马赫穆德和马斯乌德的宫廷;有一个时期,他在塞尔柱王朝宫廷中充当财政税务部门的大官,在这以后他出发去旅行。早在青年时代,他就到印度、突厥斯坦地区和现在的阿富汗斯坦去旅行过。诺西尔·希斯罗乌的旅行,是为了研究各民族的生活方式和宗教信仰。在七年时间里,诗人游历了希贾兹、小亚细亚、叙利亚和埃及, 在那里他了解了当地居民的生活和风俗习惯。诺西尔·希斯罗乌在埃及和伊斯玛仪勒派会见后,成为这一教派的虔诚信徒。
诺西尔·希斯罗乌回到呼罗珊后,住在巴尔黑,开始公开传播伊斯玛仪勒派的教义,征集新的追随者。因此,他招致伊斯兰教神学者(乌列玛)和塞尔柱王朝统治者(艾米尔)的迫害。他逃避追捕,开始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过流浪生活。
正如在下面所引的片断中诺西尔·希斯罗乌自己指出的那样,当时这种生活极其困苦。他写道,如果在他那个时代,才干和学问有某种价值的话,他的职位将高居天上,同明月并列。
漂泊象蝎子一样使我的心饱受创伤
请你告诉我吧,是不是人世间没有谁
比我更软弱无力。
当我觉察到自己这样的境况,
出于忧伤,不禁怒发冲冠。
我要问:为什么高贵的、不学无术的、
不公正的天,把我当作时光之箭的靶?
如果宇宙的轨道平衡地旋转,
那么,只有月亮的家才是我的家。
知识比光亮好,比精神和财富好,——
伟大的智慧这样告诉我。
在同光阴的军队和宇宙之利剑作战时,
信仰和知识是我的部队和盾牌。
在游历以后,诺西尔·希斯罗乌写成一本历史地理学著作《萨法尔诺马》(《漫游之书》)和许多关于伊斯玛仪勒教派问题的书籍,其中有哲学论文集《佐徳-乌尔-穆苏菲里伊》(《旅行者的粮食》)、《瓦吉希·丁》(《信仰的欢呼》)等;而以他的诗集《拉夫沙诺伊诺马》(《光明之书》)和《萨奥达特诺马》《幸福之书》)等最有价值。
诺西尔·希斯罗乌的诗不仅涉及宗教哲学问题,而且说出许多教育性和劝善性的先进思想;他的诗中有人道主义的和无神论的主题。在一首诗中,诺西尔·希斯罗乌向上帝申诉说:
如果你创造的是和你相似的人,一
而不是创造了赌台上的一枚骰子,一
那你为什么嘲弄自己的作品?
为什么你还创造了魔鬼?
我还有很多问题,
但是我怕给你出谜语。
虽然如此,如果我应该沉默寡言,一
那你原先就应将我创造成牲畜。
到最后审判的那天我将提出抗议!
然而,为了使我陷入愚昧无知,
你可以割去我的舌头,
那样,你就不会得到应有的答复。
你下令把我打入更深的地狱吧!
每次同你争论有什么用处?
当我们向你虔诚祈祷时,
你却命令魔鬼:“诱惑他们!”
如果你自己脚掌上没有沙子,
再说一遍,你为什么创造了魔鬼?
总之,这件事做得多么愚蠢,
以致使我嫌弃神学……
你作恶,得到恶报,——
在这种情况下,我比你好吧?
就算我不好,——可我也是你创造的啊……
喂,不喜欢我吧?——那么当初何必将我创造!
诺西尔非常热情地歌颂劳动人民,即农民和手工业者,而尖锐地遣责君王、伪装虔信的人和官吏。
诺西尔·希斯罗乌一直到死也没有能摆脱迫害。他在呼罗珊、陀拔斯单和马赞德兰过了若干年的秘密生活以后,前往帕米尔髙原的巴达克山,在尤姆冈山村中孤独地度过了晚年。
奥马尔·哈伊亚姆(公元1040—1123年)生于乃沙不耳,他在那里完成学业,成为十一世纪的大学者之一。哈伊亚姆在天文学、数学和哲学等科学领域内具有很丰富的知识。在塞尔柱王朝马利克沙赫统治时期,他和其他天文学家一起,主持修改历法的工作。奥马尔·哈伊亚姆在哲学问题上同各种学者进行过辩论。
哈伊亚姆由于擅长四行诗(鲁拜)而特别驰名。
哈伊亚姆的四行诗并不多,但是无论从文学观点来看,还是从哲学内容来看,这些诗的意义都很重大。哈伊亚姆把高度的文学技巧同唯物主义的无神论倾向结合在一起,使他的四行诗成为世界文坛上的一颗明珠。
下面是这位诗人富有特色的四行诗之一:
假使我能控制这罪恶的天堂,
我要毁灭它,换上另一个。
为了不妨碍髙尚的意图并使人能够生活,
我们不让忧愁折磨人们。
阿布纳斯尔·阿萨季·途锡(死于公元1072年)按照菲尔多乌锡《沙赫纳迈》的形式,编了《加尔沙斯普诺马》(《加尔沙斯普之书》)。关于加尔沙斯普的传说,是东伊朗各民族最古老的传说之一。加尔沙斯普的英雄业绩,最初写在《阿吠陀经》中,后来被阿布尔穆伊阿德·巴耳希写成诗篇(在巳经失传的史诗中),其一部分由菲尔多乌锡录入《沙赫纳迈》。
阿萨季最早把“穆诺齐拉”(辩论诗)的形式运用到塔吉克文学中去。他写了五首这样的作品,其中叙述天地之间、日夜之间、弓矛之间、拜火教僧人和伊斯兰教徒之间、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之间的争论。此外。他还编了一部辞典,其中引用了当时将近八十位诗人的典型作品。这部辞典的历史价值很髙,在它里面可以找到许多当时或更早的诗人作品的片断。例如诗人鲁达基《卡利雷和季姆内》一诗的片断。这些诗现在已经失传了。
法赫里丁·古尔戈尼在十一世纪初期进行创作。他是爱情长诗《维斯·罗明》的作者,这首诗尖刻地嘲笑帝王和廷臣的渺小。诗的情节借用伊斯兰教传入以前的古代传说。法赫里丁·古尔戈尼是塔吉克文学中爱情叙事诗体的创始人之一。
阿夫哈季丁·安瓦里生于呼罗珊北部(现在萨腊赫斯地区) 马伊汉附近的巴德纳阿村。他死于公元1191年。
安瓦里是塞尔柱苏丹桑贾尔的宫廷诗人,他的颂扬诗几乎全部是献给桑贾尔的。他老年时失宠,离开宫廷,开始写多半是神秘性质的诗。同时,在生命的最后年代里,他也写旨在反对颂赞诗的诗篇。下面是这类诗的片断。
请你这样理解我的话,我议论的是宫廷诗人,——
为的是不要把那伙谄媚之徒当人看待!
要知道,任何国家都需要清扫垃圾的人,
如果你忘却这一点,上帝将惩罚你。
假使垃圾堆积在你住宅周围,—
没有搬运工人,我的兄弟,你会不会收拾它?
但是谁也不需要奴才诗人,
字宙的事业用不着他,
假如你为了糊口,不得不受雇于人,
那么最好去淸扫垃圾,把诗歌这一行当抛弃掉吧!
马斯乌德·萨阿德·萨尔蒙(公元1046—1121年)是哥疾宁王朝晚期的宫廷诗人。他通常住在北印度的拉合尔,因此他是印度中世纪塔吉克诗的最早代表之一,后来用塔吉克语写诗在印度获得非常广泛的发展。同时,马斯乌德·萨阿德·萨尔蒙有时也用当地的一种新印度语写诗。由于仇敌的诬陷,他不止一次被苏丹投入盜狱,总共被关了十八年多。马斯乌德·萨阿德·萨尔蒙除了颂歌以外,还有深刻感人的《狱中悲歌》。
阿米尔·穆罕默德·穆伊齐(死于公元1126年)出生于乃沙不耳。他的大部分作品是向塞尔柱王朝的马利克沙赫和桑贾尔表示尊敬的颂诗赞辞(喀西达诗),他在他们的宫廷中工作。在桑贾尔时代,他获得·马利克-乌什-舒阿罗”(诗人之王)的封号。成为宫廷诗人的领袖。
阿季勃·索比尔·帖尔美齐,按他的抒情诗人的志趣来说,他是被迫给塞尔柱王朝的苏丹桑贾尔服务的,他不得不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最后,他被派往花剌子模去办某些事情。在那里,花剌子模王阿特瑟兹下令逮捕他,指控他为塞尔柱王朝进行间谍活动。公元1151年,他被淹死在阿姆河中。阿季勃·索比尔·帖尔美齐编了喀西达诗和抒情诗(嘎泽拉)的诗集。下面这首出色的四行诗就是他写的:
既然你的爱情与忠忱不能并存,
既然仇敌和朋友在你看来涂着同样的颜色,
够了,够了,当你还没有说出来的时侯,
你的埋怨就够多的了,
走开,走开,当你还没有叙述的时候,
你的故事就够好的了。
除了出色的诗歌以外,我们在这一时期的塔吉克文学中,还可以见到散文作品的典范。例如尼佐姆-乌尔-穆尔克的政治论文 《锡约萨特诺马》(《论政治的书》),撒马尔罕人尼佐姆·阿鲁兹的文学研究著作《乔尔·马科拉》(《四篇论文》),拉希德·瓦特沃特的诗学指南《哈多伊克-乌斯-谢雪尔》(《玄妙的花园》)和巴耳黑人哈米季丁(死于公元1164年)的《木卡姆季·哈米季》(《哈米季的木卡姆》)。《木卡姆季·哈米季》一 书是用韵体文写的,由二十四首有趣的《木卡姆》组成,这些 《木卡姆》是短篇小说、寓言、迷语和谚语在有教导意义的題材上的特殊结合(形式接近于所谓“描写骗子活动的长篇小说”的类型)。
这一时期,和大文学家们并列,出现了许多科学活动家。伊玛目·法赫里丁·穆罕默德·伊本·乌马尔·罗齐(公元1148—1210年)被认为是著名的哲学家之一。他住在赫拉特,在那里当教师,并从事讲道。他写了许多科学著作,其中有对于阿布阿利·伊本-锡诺书籍的注释。1179年,他为花剌子模王阿洛乌丁·提克什写了《哈多伊克-乌尔-安沃尔·菲·哈科伊克-伊尔-阿斯罗尔》(《关于秘密实质的光明园地》)一书,说明当时六十种科学的基本理论。
阿布尔科西姆·马赫穆德·扎马赫沙里·花剌子米(公元 1074—1142年)是一位卓越的词汇和语法的研究者。他编纂了阿拉伯-塔吉克辞典。
阿布巴克尔·阿勃杜尔科希尔·伊本·阿勃杜拉赫蒙·朱尔召尼(死于公元1108年),是语法专家。
扎伊尼丁·阿布伊勃罗希坶·朱尔召尼(死于公元1135—1l37年间),被花剌子模王库特比丁·穆罕默德·伊本·阿努什的斤请到花剌子模。公元1110年,他在那里用塔吉克语写了一本著作《扎希拉伊·花刺子模沙希》(《花剌子模王的宝库》)。这一著作包括十本书,其内容为关于药剂、毒物、各种疾病、诊断和治疗疾病方法的论文。
苏非教派及其对塔吉克文学的影响
苏非教派的思想渗透到文学中去,是这一时期的重要持点之。
“苏非教派”这个名称大概起源于“苏夫”——祖毛衣服一词,传教士,游方的禁欲苦修教徒和苦行僧们穿这种衣服。
九世纪时苏非教派最早产生于伊拉克,它作为一种教义,表达了群众对阿拉伯人征服后所订制度的抗议。苏非教派当时以特殊的形式,反映城乡小生产者对封建主、髙利贷者和其他剥削者压迫的不满情绪。那时,在苏非教派的教义中,强调私人所有制和财产是罪恶的产物。这一时期,阿拉伯哈利发国、伊斯兰教宗教界和当地封建主对苏非教派进行了残酷的斗争。公元十世纪时,苏非教派的重要领袖之一,清棉工人胡赛因·伊本·曼苏尔·哈拉吉,甚至被阿拉伯哈利发下令处死。
但是,十一世纪时情况发生了变化,伊斯兰教宗教界利用苏非教徒为自己的利益服务。于是苏非教派开始号召人民奉行禁欲主义,笃信宗教,服从统治和信奉正统的宗教。
早在塞尔柱王朝胜利以后,苏非教派就起初在呼罗珊,后来在河中地区和吐火罗斯坦,获得广泛传布。苏非派的指导者开始使自己的教义适合于占统治地位的伊斯兰教派别。♦苏非教派的谢赫阿布尔哈桑·胡罗索尼、阿布尔科西姆·库沙伊里和阿布萨伊德·呼罗珊尼(公元967—1049年)就是这样的人物,阿布萨伊德谢赫为了向群众灌输苏非主义,建造了“霍纳科”,在里面,传教,同神学者和哲学家进行辩论。
反动的唯心主义神学家伊玛目穆罕默德·加佐利,在使苏非教派和正统的伊斯兰教联合起来的过程中,起了最主要的作用。
苏非教派教义的实质是什么?
苏非教派的泛神论教义在于:活的和死的自然界的一切变态和表现,都是绝对真理的“分出”,或者用苏非教徒的术语,来说:是从“阿尔-哈克”(神)分出的。
这里的物质世界的一切东西,是彼世(神)的反映。人,作为这个绝对者的最后创作,应该竭力追求和“阿尔-哈克” (神)融合。人们为了成为真正的苏非教徒,应该拋弃一切物质财富,除了一个企求,即和神融合的企求以外,抑制自己的一切欲望和企求。因此,苏非教派扼杀人间一切生气勃勃的东西,一切较好的人的品质。
为了成为真正的苏非教徒,人们应该给自己找一个老师,并成为这个老师的顺从的工具,盲目地执行他的任何指示或命令。正如苏非教派的书上所指出的那样,门徒应该象洗尸者手中的尸体一样。
由于这种情况,在苏非教派团体中确立了头目们的空前权威。苏非派的宗教领袖谢赫们,由于手中掌握着成千上万顺从的门徒(“穆里德”教徒),成为强有力的人物。
统治阶级很快就明白,把这些谢赫吸引到自己方面来非常有利,因此一般说来谢赫们是各种各样统治者的支柱。
虽然这一教派起初认为拥有财产同信仰苏非教派不能并存,但是后来谢赫们和统治阶级非常密切地结合在一起,于是又创造出一种“理论”,认为谢赫们必须拥有财产,因为他们要运用这些财产来加强苏非教派。
因此,逐渐出现了同时是大地主和富商的苏非教派的谢赫。谢赫封建主无情地剥削劳动群众。
苏非主义思想在中亚社会生活中的传播非常广泛,终于使苏非教派成为这里伊斯兰教的统治派别。这种情况必然反映到文学的发展上去。许多作家是苏非教派的信徒。
因此,应当把两种作家区别开来,一种在作品中宣传苏非教派;另一种虽然在许多方面也承认苏非教派的教义,但是他们进行反对封建主强权和反动僧侣的斗争。塔吉克文学古典作家还有第三个派别,他们甚至不承认苏非教派的思想,而仅仅利用苏非教派的术语,以便在这种口头上的帘幕后面,隐藏自己的自由思想,从而使自己和本人的作品,免遭汗、艾米尔和宗教狂热病者的迫害。
从上面所说的情况中,可以得出结论:苏非教派的教义,从初传播时起,就阻碍世俗科学的发展,阻碍经济和文化的进步。稍后,在帖木儿王朝和布哈拉汗国中苏非教派主持了反对各种自由思想的斗争,主持镇压人民群众反对封建主和汗王压迫的运动。因此,无论指苏非教派存在的哪一个时期,说它似乎具有进步的性质,都是完全错误的。
在我们所分析的这个时期,出现了代表苏非教派思潮的一些诗人,例如鲍鲍·库希(死于公元1050年)、阿勃杜洛·安索里·希罗季(公元1002—1088年)、阿布利马吉德·萨诺伊(死于公元1150年)和著名的《曼季克-乌特-泰尔》(《鸟的谈话》)作者谢赫法里季丁·阿托尔(公元1151—1221年)。
这些诗人多半是官方的苏非教派传教士,因此在他们的诗中基本上反映了占统治地位的封建主义的(贵族和教权主义的)方针。他们都为了 “捕捉灵魂”而写作,因而与宫廷诗人不同,写得不太复杂,使用了群众更易懂得的语言。萨诺伊虽然基本上也始终是一个神秘主义诗人,但是他在许多场合下超出了他自己通常的情调和宗教的局限,在这种时候。在他的自相矛盾的诗里,以特殊的方式,也反映出人民群众的心情。这可以引他所作一个行乞的老妇人向马赫穆德苏丹的愤怒申诉为例。老妇人在回答苏丹的问题,回答她控诉什么时说:
……我是乞丐婆,
过着赤贫生活,依靠朋友们帮肋。
我有两个姑娘,还有一个小子,
灾荒的年头戕害了他们的爹。
在收获季节里,在牧场上,当牛作马,
给小麦脱粒和割黍。
一天天忙碌操劳,累得我日益消瘦。
你决不会说:老太婆对这样的生活到满意。
你究竟为什么赶走我,好象上帝在对我施罚?
要知道,明天将跟随今天而来临!
你压迫自己的臣民何时才能终了!
你剥夺他们的财产将多么长久!
我曾经很高兴,
为了得到一点葡萄,整月在财主园里子劳动。
昨天,是付报酬的日子,我带着愉快的心情,
得到了自己挣来的葡萄。
突然,我看见五名士兵在路上等着:
“喂,站住!” 一一我疲乏的双腿发软。
一个士兵抢光了我所有的葡萄,
我痛哭失声,拖着筐子往回走。
另一个士兵,紧逼着威胁我,
不让我叫喊,用短鞭子抽我。
他说:“我是马赫穆德苏丹的仆役!
如果你爱惜自己宝贵的生命,那么就
逆来顺受,默不作声。
你去试试用眼泪感动苏丹吧!
去吧,要饭的,走你自己的路!”
为了活命,我只得紧闭双唇。
我打听到你打猎的路程,
我已站在这里等了半天,
愤怒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
现在,当你知道那些恶人的行为以后,
也许会对我的迫切祈求感到害怕!
假如你不能为我这无力自卫的人伸冤,
那我只能向法力无边光荣无限的上帝
去诉苦。
202105111527三校完毕。乌鲁木齐。
(第十三章完)
注释略
来源:《中亚塔吉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