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湖楚城郢都话兴衰
牛军 彭明章 许庭银
引言：在当阳市草埠湖镇的地界上，有一座季家湖古城遗址，是国家文物保护单位。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城池？为何时何人所建？它真的是早于江陵纪南城的春秋时期的楚国郢都吗？作为一国延续180多年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它又是怎样衰落和废弃的呢？"季家湖楚城郢都话兴衰"将为您抽丝剥茧，揭开当阳故土上一座楚国都城的兴衰之秘。
楚城郢都毗连的西向屏障半月凤凰山俯瞰。张智明摄
上世纪六十年代，一批考古工作者在江陵纪南城遗址考察、发掘，得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纪南城为战国时期白起伐楚时的楚国郢都，而不是春秋时期的楚国郢都。那么，春秋时期的楚国郢都到底在哪里？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十多年后，在一次偶然的文物普查中，在湖北当阳却有了重大发现。
考古发掘揭谜底 春秋郢都在当阳
据史书记载，西周初期，楚君熊绎受封于成王。他僻居荆山，发迹于沮漳，腾飞于江汉。1979年冬，湖北省博物馆会同北京大学、武汉大学考古系及宜昌地区文物工作队，在沮漳河中下游展开了普查工作。普查中，在沮漳河以西的季家湖旁发现了一座春秋时期的楚城遗址。
当阳出土的春秋晚期国家一级文物——楚平王钟。牛军 供图
这个楚城遗址，南北长1600米，东西宽1400米，面积约4平方千米。其规模在春秋时期，是一座非同寻常的大城。城区北部尚存有城址台基、地下排水管道，城区中部有一处存有碳化粮食的仓窖，城址东门附近为一处冶炼作坊。从城内文化层中包含的器物的碎片来看，这个城早于江陵纪南城。同时，在一处夯土台基中挖出了青铜建筑构建——金釭和铸有铭文的"秦王卑命"钟。这些器物，都是诸侯宫廷中使用的东西。
面对这些出土文物，考古者们查阅了一本本史实、典籍。在《汉书·地理志》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丹阳，楚之先熊绎所封，十八世文王迁郢"。并且指出，此郢位于"枝江县，文王自丹阳迁都"。其所指之处，即为现在的楚城遗址。此地原属枝江县辖地，1970年修人工河后划归当阳。
为此，湖北省博物馆于1979年11月7日发出了一份简报，称季家湖古城比江陵纪南城的时代要早。对此，著名考古学家俞伟超认定：春秋时期的楚郢都找到了，就是季家湖这个楚城。
2001年6月25日，当阳季家湖古城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当阳出土的春秋晚期国家一级文物——蟠螭纹铜车軎
文王审势作决策 精心规划建楚城
楚国早期僻居荆山，国力不强，常常受到邻国侵扰。为此，其都城曾经多次迁徙。公元前730年，楚武王先后灭了麇国、权国，占据了沮漳平原及汉江以西大片疆土。他来到沮漳流域后，仔细察看了此地形态，发现南有长江天堑相阻，北有荆山山脉为屏，土地富饶，交通便利，是实现开疆拓土的好地方。于是，便决定在季家湖边建立都城。
当阳出土的春秋中期国家一级文物——黑陶豆
公元前710年，楚武王开始实施由荆山向沮漳平原的战略转移。首先，将所攻占国的遗民迁移到季家湖一带，增加人口的密度。然后，组织人员设计、施工，加速楚城的建设。公元前690年，在楚城即将建成时，楚武王带着遗憾离世了。他在位51年，励精图治，创建了辉煌业绩，灭权后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县制，带领楚人走出荆山立足沮漳，为楚国雄踞江汉奠定了基础。
当阳出土的春秋中期国家一级文物——双耳漆簋。
定都楚城百余年 楚国强盛铸辉煌
楚武王去世后，他的儿子熊赀继位，史称楚文王。楚文王禀承父志，加快了修建楚城的步伐。公元前689年，在历经近20个春秋后，一座规模恢弘的楚城在季家湖边落成。楚城建成后，楚文王为了保证此地的安全，采取了一项非常措施。将居住在季家湖附近的原被攻占国的移民迁徙到今湖南省汨罗境内，将楚都由丹阳迁到季家湖楚城，首称"郢"。于是，楚文王成为了郢都的第一代国君。
当阳出土的春秋中期国家一级文物——漆俎。
楚文王是一位善于纳谏的贤明君王。他在位初期，有个叫鬻拳的诤臣，为了帮文王纠正错误，曾冒天下之大不韪，持兵器相胁迫。楚文王接受他的建议后，鬻拳觉得粗暴对待国君有罪，砍断自己双足。楚文王不计前嫌，把掌管郢都的重任交给鬻拳。公元前675年，楚文王率师与巴国在津交战，惨遭失败。返回郢都时，鬻拳坚持不让无功而返的文王进城。文王只好引军去攻打黄国，取胜后才得以入城。
这个善于纳谏的楚文王，没有辜负先君的遗志，在位时尚武练兵，挥师北上，叩开了问鼎中原的大门，使楚国势力深入到南阳盆地，并越过汉水，向江淮平原拓进，在短短十几年中灭掉了郧、申、息、缯、应、邓、厉、蓼等10个国家，开创了楚国蒸蒸日上的局面。
当阳赵巷考古发掘现场。
楚文王去世后，又历经了三代楚王。这三代楚王毁誉参半。第四代楚王熊侣继位，即为楚庄王。楚庄王在国人眼中又是一个什么形象呢？不问政事，沉迷于酒色。不少臣子认为他是无为昏君，为国家的前景感到迷茫。一天，大夫伍举进见楚庄王时，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楚国山上有只大鸟，五彩缤纷光华荣耀，一呆三年不鸣不叫，人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鸟。楚庄王听了故事哈哈大笑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果然，三年后，楚庄王摇身一变，以崭新的形象出现在国人面前。他亲理朝政，任用贤能，厉行法制，减轻民赋，发展生产。不久，便使楚国变得国富民强。然后，开疆拓土，争霸中原，击败强大的晋国，形成了饮马黄河的格局。于是，楚城郢都日渐繁华，成为了八方诸侯往来、南北商贾云集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中心。
赵巷4号墓发掘现场考古人员清洗椁盖。牛军供图
奸臣当道国事衰 郢都冷寂成史话
盛久必衰，用这话应证楚庄王之后的楚国国运，的确再合适不过。公元前591年，楚庄王去世。然后，又历经了四代楚王。一个个昏庸无为，导致统治集团内部的贪欲恶性膨胀，不断发生内部权利的争斗。公元前528年，楚平王继位，使楚国统治集团上层的腐败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楚平王是个是非不明、忠奸不辨的昏君。佞臣费无忌为了投其所好，帮他夺取了儿子太子建的未婚妻，又将太子建逐出郢都到北戍边。公元前522年，在费无忌的策划下，把太子建的师傅伍奢和其子伍尚杀害，逼得其次子伍子胥逃亡吴国。
赵巷4号墓发掘时考古人员正在取墓中器物。牛军供图
伍子胥衔恨来到吴国后，得到了吴国的重任。他帮助吴王阖闾夺取王位，提倡耕战，富国强兵，成为楚国东部的强国。
而此时的楚国在楚平王的统治下，国势江河日下。他所任用的令尹囊瓦也是个贪婪之徒，肆无忌惮的敲诈附庸小国，为了名马、貂裘竟长期扣留唐国和蔡国的国君，积怨甚深。为此，楚平王颇感危机四伏，命囊瓦加固郢城，并东铸纪南城，北修麦城以强防务。尽管如此，国势衰危的楚国并未避免危难。公元前512年，在楚平王死亡四年后，吴王阖闾与伍子胥、伯嚭领兵征伐楚国，经过一年征战，攻取舒邑、六邑等地，进逼郢都。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采纳伍子胥、孙武的建议，与唐国、蔡国共同抗楚，在汉水边大败楚军。吴王纵兵追击，直逼郢都，一连交战五次，五次打败楚兵。楚城被吴军攻陷，楚昭王仓惶涉沮水逃跑。先逃到郧县，后避难随国。吴兵进入郢都后，在城中庆功宴乐，毁宗庙，辱国民。伍子胥、伯嚭从墓中挖出楚平王的尸体加以鞭挞，以报杀父兄之仇。
国务院遗址保护碑。王奥摄
此后，楚昭王痛定思痛，在秦国的帮助下，率领楚国臣民奋起抗吴，才使楚国国土失而复得。然而，楚城郢都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在走完180多年的历程后，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季家湖遗址保护区。王奥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