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的未刊日记
季羡林先生记日记从1932年开始,到2002年入住301医院为止。就1949年以前的日记而言,已经出版了3种:
一、《清华园日记》:辽宁美术出版社2002年8月初版3600册,其中3000册为排印版(定价58元),600册为盒装影印版(定价160元)。该日记的时间跨度为1932年8月22日至1934年8月11日。
辽宁美术出版社
2002年版《清华园日记》
二、《季羡林日记:留德岁月》(6卷):江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初版。该日记的时间跨度为1934年11月24日至1946年8月12日。其中包括两个时期,第一段是季羡林在济南山东省立高级中学任教时期,第二段是季羡林留学德国时期。这两段的分界线是1935年8月31日,这一天晚上的八点一刻,季羡林从北京坐上火车,经苏联奔赴德国。1946年5月19日的下午两点,他终于登陆上海,回到了离别11年之久的祖国。因此严格说来,这本日记的1935年8月31日以前的部分、1946年5月19日以后的部分都不属于真正的“留德日记”。
江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
《季羡林日记:留德岁月》
三、《此心安处是故乡:季羡林归国日记 1946—1947》:重庆出版社2015年6月初版。该日记的时间跨度为1946年5月1日至1947年10月5日。该日记与《季羡林日记:留德岁月》重合的部分是1946年5月1日至同年8月12日这段时期。
重庆出版社2015年版《此心安处是
故乡:季羡林归国日记 1946—1947》
其中《清华园日记》为季羡林先生生前“钦定”出版。笔者有盒装影印版4册,排印版8册。笔者有个“季迷”朋友,光盒装影印版就有8册!因他下手的早,故能以极低的价格在孔网买到。现在孔网上,该书的盒装影印版已不见踪影,排印版最便宜的99元。《季羡林日记:留德岁月》和《此心安处是故乡:季羡林归国日记 1946—1947》均由季羡林先生的哲嗣季承先生授权出版。
综合这三本日记,总的时间跨度为1932年8月22日至1947年10月5日,长达15年之久。简略地可分为四个时期:
(一)清华大学求学时期(1932年8月22日至1934年8月11日);
(二)山东省立高级中学任教时期(1934年11月24日至1935年8月30日);
(三)德国求学时期(1935年8月31日至1946年5月19日);
(四)北大任教日期(1946年5月20日至1947年10月5日)。
如果大家有心注意的话,就会发现1934年8月12日到1934年11月23日之间,有3个月又14天没有日记记载。当时笔者拿到《留德岁月》时,第一反应就是为何放入季羡林中学任教时期的日记,然后就是为何缺了3个多月的日记,是根本没有记日记呢?还是有日记,但是因故没有放入呢?
笔者的这个疑惑后来得到了季羡林作品版权代理人王佩芬女士的解答:这三个多月的日记确实存在。为何出现这种没有出版的状况呢?
依笔者见到的日记扫描件来看,涉及清华园日记的有三个笔记本,第一本是从1932年8月22日至10月28日,第二本是从1932年10月29日至1933年10月31日,第三本是从1933年11月1日至1934年11月23日。第三本包含了清华大学求学日记和济南高中任教日记。在出版《清华园日记》时,8月12日即为季羡林离开清华园的日期,之后的日记当然不能收入在内。而《季羡林日记:留德岁月》的整理者是从第四本日记开始识别、整理,没有注意到第三本日记中还有日记没有刊出,因此造成了三个多月日记的缺失。
1933年11月1日至1934年11月23日的日记
笔者即向代理人申请获得这三个多月日记的高清扫描件,并进行了初步的识别。笔者认为这有着比较重要的意义:
一、如果补上这段日记,可以让目前已经发表的日记连成一体,为以后的重新识别和加注成为了可能。
二、可以纠正季羡林后来回忆中的不确之处。在《此心安处是故乡》的代序中,卞毓方先生就日记的记载澄清了一桩著名的公案。季羡林先生在《季羡林自传》《回忆汤用彤先生》《我的心是一面镜子》等回忆文章中都提到“自己一个星期内从北京大学副教授转为正教授”的神奇之事。但是他老人家1946年5月24日的日记中明明写着“汤用彤先生通知,我已经被任命为北京大学教授”,而之前的日记中并没有被任命为北大副教授的记载。
为何季羡林先生会产生这样的记忆?不得而知,值得深思。那么是不是他的回忆中还有其他的类似公案呢?确实有!
在外研社版的《清华园日记》中附录有季先生亲撰的《高中国文教员的一年》。其中也提到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高中共有三个年级,十二个班;包括我在内,有国文教员四人,每人教三个班。原有的三个教员包一个年级的三个班,换句话说,就是每一个年级剩下一个班,三个年级共三个班,划归我的名下。有点教书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给我造成了颇大的困难,他们三位每位都只有一个头,而我则须起三个头。这算不算“欺生”的一种表现呢?我不敢说,但这个感觉我是有的。可也只能哑子吃黄连了。
外研社版《清华园日记》
季羡林以外语系毕业生的身份来就高中国文教师之职,本就胆怯得很,没想到还被老教师“欺生”,这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啊!但事实是不是这样呢?非也,非也!我们来看未刊日记的有关记载。
季羡林在1934年8月27日的日记中提到:“又回到高中,预备功课,因为功课事,非常不痛快,为什么让我教三班、三个年级呢。”第二天的日记是“今天又通融好了——我仍然教两班一年级、一班二年级。心里非常高兴。”
原来学校的安排是让季羡林教三个年级的三个班,经他的抗争或者通融,改成了教高一的两个班、高二的一个班,让他这位新教师的教学难度有所减轻。那么他上第一堂课的感觉如何呢?请看8月30日的日记记载:
过午第一次上课——这也可以说是我生平第一次上讲堂,所以在事前,心里颇忐忑,唯恐在堂出了笑话。及至上去,飘然了一会之后,也就好了。及至下来了,才知道,上堂原不过这末一回事。
从此,如假包换的季老师就“粉墨登场”了!
三、可以交代季羡林婶婶的去世之事。他的这位婶婶是叔叔的原配,不是后来的“老祖”,对他可不是太好。在《留德岁月》中,1934年12月12日的日记是“因为今天是婶母的五期,大哭一场。”12月17日的记载则是“一想到出殡,心里就仿佛坠上了一块石头。”到12月23日,则是“今天是出殡的正日子”了。12月26日的日记则写着“叔父有续弦的意思,我心里觉得不很痛快”。
之前的未刊日记则记载了季羡林婶婶去世之事。见1934年11月9日的日记记载:
过午回家。约摸五点钟的时候,病人喘忽急,气色大变,知道恐怕要出意外,大舅母、三姨大声叫唤,闻之如鬼嚎,心忐忑,浑身战栗。回视,在泪眼模糊中但见孤灯一盏,心惊不已。顷刻叫呼益烈,病人喘益微。一灵缥缈,竟而辞世长逝。
叔父痛哭不已,家中但见眼泪,但闻哭声。我自己也昏沉得不知日月矣。
从日记看来,季羡林婶婶去世的确切日记是1934年11月9日下午五时左右。然后的日记就是入殓、开吊等事,当然让家里很不安宁,季羡林也是心神不宁。
另外,除了教学之事,这段未刊日记记录的重要事情还有:季羡林把他的毕业论文改为《近代德国大诗人薛德林早期诗的研究》投给李长之主编的《文学评论》杂志创刊号(9月4日),茅盾先生在《文学》杂志上批评季羡林在《学文》杂志创刊号上刊登的《年》是“小布尔乔亚”(10月3日),季羡林带着学生爬泰山(10月9日—10日),等等。在此为版权计,不敢揭秘太多,抱歉!
大学时期的季羡林
最后,笔者在想,如果能把1932年8月22日到1947年10月5日的日记全部重新识别、整理并注解,是不是也具有重要的出版价值呢?这是不是笔者的“强迫症”或者“完美情结”作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