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陈永祥的随笔《吃保健》

吃保健 

老范从浠水乡下接父亲班进厂子时,都二十好几了,分到平炉车间当砌炉工。
平炉炼钢,隔些时要把炉里烧损的砖拆掉重砌,砌时温度降不下来,能把脸皮烤起泡。工作辛苦,车间就给砌炉工发保健饭票,拿到的叫吃保健,票里有三两粮票和两毛五分钱。吃保健不简单,砌几天炉子才发几张,能吃到一般饭票买不到的饭菜,老范他们平常都把保健饭票攥紧,轻易不出手。
砌炉子经常赶工时,有时就请来周边的菜农当临时工,来的十有八九是些女将,家庭困难的。临时工不享受吃保健,掏钱去吃食堂又舍不得,有的干脆把从屋里带来的饭菜倒瓢热水舀了吃。
刚进城时,老范看见逛马路看电影的男伢女伢,眼馋的不得了,时常搓着双手,像是心急火燎,说今生今世非娶个城市老婆不可。一晃,老范参加工作有些年头了,还是光杆一个。这次来当临时工的桂英,早就当过好几回,老范认识。看见桂英一个人推辆装满砖头的翻斗车费力,老范有意凑上去搭把手,遇到上坡就憋足劲喊一二三,喊得夸张。桂英问老范,你是想给我张保健饭票困一觉,还是给我长期保健饭票?桂英村里的嫂子有为一张保健饭票和人困觉的。老范回答,长期……保健饭票!桂英说好,那你拿保健饭票打份粉蒸肉我吃,我好久没闻到肉味了。粉蒸肉是食堂最贵的菜,用个小陶碗盛着,油淋淋的,两毛五分钱一份。
老范和桂英领了证,桂英也跟着吃上了保健。老范问桂英,你晚上搂着保健饭票困觉踏实不?桂英说我踏实得很啊!
九十年代中期,厂子里技术改造淘汰了平炉,老范没有炉子可砌;接着又是企业改制,把老范改下岗了。桂英问老范,那以后不是吃不到保健了?老范说,碗都被砸了,还吃保健?
断了经济来源,老范在厂门口旁边做起了油条面窝的营生,桂英负责收钱。桂英收钱的当口,必递给客人一张小票,客人凭小票去两步远的老范那儿领油条面窝。小票暗黄色,上面有老范歪歪扭扭写的四个大字——保健饭票。头回来的客人看不懂,直说麻烦麻烦,多此一举。
虽说麻烦了点,但生意出奇地好。

陈永祥,黄石人,原大冶钢厂工作,现做销售,把钢运到江浙去卖,卖不动的时候,歇下来写诗,以为诗歌会带来运气。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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