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地 | 一声祝福,送给儿时的我,儿时的你
一声祝福,送给儿时的我,儿时的你
作者/青草地
一路总被无情的时光追着跑,跑啊跑,丢啊丢,儿时的伙伴,一个个,全丢在了梦里……
还记得吗?那年,那天,我们逃学的事儿……
二年级时,我们搬到了新教室。新教室就在我家东面,与我家一墙之隔。不知为什么,纪老师让全东和我当班长,还把我俩叫到办公室,说了好半天,我只记住一句: “ 要想管住别人你得先管住自己!”当了两天班长下来,我发现“上当”了。纪老师家里不是种了几亩地嘛,孩子又小,所以,有时就忙得来不了学校了。老师不在的时候,同学们习惯了去院子里追跑打闹,一节课一节课地玩儿,我按老师说的话做了,管住自己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可是,照样没人听我的,人家都在外面疯玩儿,全东也在外面,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木头桩子似的。一节课过后,我终于熬不住了,疯跑的行列里又有了我的身影。
一个礼拜都不到,我就去了纪老师办公室,告诉老师,我不想当班长了。纪老师问我为什么,我实话实说: “我想和他们一起玩儿!”
终于,我又恢复了自由。有一天,纪老师有事出去了,我们几个小伙伴一商量,院子里玩得不过瘾,这次咱们去村后大沟里捉鱼去!一拍即合!于是,趁着混乱,我们贼一般地溜了出去,直奔北大沟!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水不深不浅正适合打水仗。
“嘿,哈!嘿,哈!……”我们绾起裤腿,脱了鞋,就下到河里互相撩起水来。水里有好多鱼,白鲢鱼,黑背鲫鱼,胖乎乎的嘎丫,还有钻来钻去的泥鳅,小虾,可热闹了,就连狗都扑楞外楞地跳进河里洗起澡来。不过,水里也有一种可怕的东西,我们叫它化皮,那东西专往人腿里钻,吸人的血。一会功夫,我们就浑身上下全湿透了,幸而没遇到水蛇和化皮。临上岸,我们总忘不了去淤泥里掏几颗小珍珠豆吃,我们叫它“地地瓜儿”,那是玉米粒大小的黑色小圆豆,剥掉一层黑亮的外衣,就露出白白嫩嫩的果仁儿来,脆生生的,真好吃。
该打道回府了。走到校门口,我们就假装挨打受气的样子,抹着眼皮哼哼着,想以此博取同情。可这点伎俩哪能瞒得过班长?
“别装了!骗谁呢?”
“噗嗤,噗嗤!……”一个个捂着嘴偷笑起来,幸亏纪老师脾气好,知道了原委后,只是绷着脸说:“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万事大吉!
唉,那个顽皮的年纪,不懂事的我,不懂事的你!
最美还是秋天啊!枣子熟了,洼汪家村口就有一片枣树林。金丝小枣最多,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儿,等待八月十五的到来。又圆又大的婆枣像一颗颗乒乓球,泛出浅浅的红晕。长长的像手指一样的躺枣慵懒地悬垂着。小而圆的酸灵灵真可爱,就像落了一树红珍珠。圆形的川甘红得最晚,绿盈盈地藏在树叶里。
三年级那年,我们换了学校,得去洼汪家上学,每天都要路过这里,免不了就动了尝尝的心思,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有一天,我们看看左右没人,就钻进了枣树林,刚抓住树干还没来得及往上爬,忽听 “ 汪汪” 一阵狗的狂吠!大事不妙,主人把狗撒开了!我们拔腿就跑,可是,一道黑影风一样地旋了过来!我们叽里咕噜就滚下了对面的苇子湾,四脚朝天躺在芦苇丛中!奇怪!大黑狗并没扑过来,而是停在岸边望着我们“汪汪” 大叫个不停,分明在告诫我们: “ 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来偷吃我家的枣子!”
不一会儿,大黑狗被主人领走了。滚了一身黑泥的我们狼狈地爬出苇子丛,回头一看,真玄!要不是密实的芦苇挡着,喂不了狗也滚到湾里喂泥鳅去了!
秋天,总有太多说不出的美,你看,田野里,棉田一望无际,白花花的,真像天上的云朵一片片地飞了下来,铺满了大地。总也开不败的深粉色大花从“云”层里一朵朵地冒出来 ,健壮的叶子被岁月沉淀成了黑黝黝的背景。玉米像甩着红胡子的长髯老者,在沉稳地对秋风讲述着岁月的传说。甜高粱脸膛涨得通红,憋足毕生的勇气向大地表白着什么。
大自然真是天生的指挥家,我们不再沿河看柳了,循着田间的羊肠小道小跑而来,不小心跑进了棉田里,简直就是在云里飞! 小灰兔大着胆子跳来跳去。仓老鼠也“吱吱” 叫着在我们脚下来回跑,大人们说,它们忙着储存过冬的粮食呢!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地窖,白菜、萝卜、地瓜等都存放在地窖里,能保鲜到来年春季。我突发奇想: 我们为什么不储存点什么呢?要是也在地里掘个坑, 把甜甜的红高粱秆和玉米秆埋在土坑里,等到秋凉以后再扒出来,不是就变成甜甘蔗了吗?说不定甜甘蔗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呢!
“高明啊!”爱荣首先竖起了大拇指。“啧啧,早咋没想起来哩!”红梅一拍大腿,连连称好。众伙伴纷纷响应。
说干就干。我们精选了粗细均匀的甜棒棒,折成长短差不多的段儿,用水稗子草打一根长绳捆结实,放进掘好的土坑里,把摘来的一兜枣子也顺便放了进去,埋上土,用脚狠狠地踩平,只等冬天一到,地里一派枯黄之时,扒出来美美地享用一番了。
终于,庄稼收割了,棉柴、秫秸秆子都垛在乡亲们各家场院里。冬小麦慢慢地钻出了地面。开窖的时间到了,我们眼睛睁得滴溜圆,从家里带来小铁铲吭哧吭哧地挖起来。可是,刨出来一看,一捆捆的甜棒棒,黑不溜秋全长了霉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剩了一阵没头没脑的傻笑,咋回事呢?金丝小枣?早已不知去向,想必是被馋嘴的仓老鼠偷走了吧!
还记得演电影的日子吗,一场电影,便生动了一段流年,温馨了一缕时光……
那时候,有电影可看真是我们无比期待的事情。每个村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放电影,放映几天由村里决定,因为村里要承担那几天的吃住以及每一场的放映费。电影队是从县城里雇来的,“嘟嘟嘟嘟”,拖拉机进村了。“来电影了!来电影了!”我们高兴得奔走相告。也奇怪,那时候,既没手机,也没电话,可是,哪个村子要放电影的消息总是长了翅膀似的,方圆十里八村的早早地就知道了。
太阳还没落山,村里就热闹起来了。本村的自不必说,孩子们是连饭也顾不上吃的,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肩上扛的、怀里抱的、手里抓的都是凳子,早早地去放映地点占位置去了。放电影的场地一般都是比较固定的,在村子里最空旷的地方。电影开演时,总是人山人海的。从各条小路涌向村庄的人流就没断过。还有的人骑了自行车赶过来。因为在各个村子都是轮流播放,所以,同一部电影人都能看好几遍,却还是忍不住追随着电影队的脚步到处跑。我们呢,就只为看热闹,看着人熙熙攘攘地就高兴,至于电影嘛,不过笼统地把影片中的人分为好人和坏人。每次打打杀杀一结束,总是有很激昂的乐曲冲荡着乡村的夜,我们就知道好人要胜利了,便踮起脚尖,边拍手边狂喊: “ 噢!好人胜利喽!好人胜利喽……”
去外村看电影也有扑空的时候,一群人高高兴兴提了凳子奔电影而去,到了那儿才知道是误传,便只好灰溜溜地回来。遇到有谁问一句: “演的什么呀?” 就笑笑: “ 磨鞋底儿!”
记得有一次,电影在我们村连演五天,别提有多自豪了!到了第六天,电影队被邻村纪家村雇了去,听说要演十天!乡亲们争相传播这个好消息,这下,又有得看了!没想到,就演了一天。原来,电影的名字叫《十天》!
那恐怕是我看电影的记忆中,最兴奋也最失望的一次了。
有声电影带给我们说不完的乐趣,无声的画书,竟也让人魂牵梦萦……
那时候,家家户户,炕上铺上,身上盖的,一家老小里里外外的穿戴都出自母亲们一双手。她们夏缝单,冬做棉,一年四季也没个闲时候。我们每人都有一个小布袋,也是母亲缝制的。袋口穿了一根小绳,可松可紧,这就是我们的零钱袋子,里面都是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我们会用五分钱买一根冰棍解解馋,也会赶集买上一支糖人,举在手里玩上半天,像猫戏老鼠似的,把老鼠耍个半死才津津有味地品咂起来。但是,自从村里有了小书房,我们就不舍得去买冰棍了,更舍不得买糖人了,而是攒了钱去租小人书来看。租一本书需要五分钱,租期不限,什么时候看够了还过去就行了。
说起租书的事就想起了全东的爷爷,那可是村里的文化人呢,是大名鼎鼎的赤脚医生!谁们家大人孩子头疼感冒大病小灾的,都去请他,他是有请必到。母亲说,我小时候,白天玩儿的好好的,一到半夜三更就发起高烧来,于是,黑咕隆咚的,全东的爷爷就抱着药箱子来了。
我们都亲切地叫他吉海爷爷。吉海爷爷喜欢读书,那个小书房就是吉海爷爷家的。我不记得小书房里有些什么大书,印象中都是一些图案精美的连环画,我们称它们为画书。革命战争故事居多,好多都是当时热映的影片改编的。 比如,《闪闪的红星》《白毛女》《红灯记》《苦菜花》《地道战》《红色娘子军》《英雄儿女》《野火春风斗古城》《从奴隶到将军》等。当然,也有手绘本,手绘本以古代的传说或历史故事居多。比如,《智取生辰冈》《桃园三结义》《牛郎织女》《天仙配》等。画书虽然小,却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多彩的大世界。
每次租来一本画书,总是看到舍不得还。不过也有例外。有一次,我又去租书,吉海爷爷给我推荐了一本,说: “ 这本书内容可好啦,新出来的。” 我接过来一看,是影片改编本《永恒的爱情》。看着图上头发翻卷起来的外国人,我皱起了眉头。吉海爷爷却极力地给我推荐,我硬着头皮同意了。拗口的外国名字是不可能记住的,就连故事大概也没印象,只记得故事结局很悲催。女主人公因病去逝,男主人公竟然因伤心过度,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悲惨的结局,竟被吉海爷爷说得那么好。这本画书,就成了我还得最快的一本。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七十年代一部宣传婚恋自由的影片。故事歌诵了富家少爷哈迈德与穷人姑娘罗西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片尾曲《我终生爱你,至死不渝》,成为世间永恒的回响。
除了去吉海爷爷家租书,我们的画书还有一条来路――听,来了!
“破布衬烂套――子来,换针线――包!”
“拨浪浪浪浪……”
抑扬顿挫,像是唱歌一般的吆喝声之后,紧跟着清脆又有节奏的拨浪鼓声。这声音总是在某个中午或傍晚响起来。婶子大娘们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我们也忙忙地提了一袋子破布烂铁赶了来。
货郎爷爷慈祥可亲,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人们挑挑拣拣,脸上深深的皱纹,就像吸饱了风霜的野菊花。货郎爷爷生意特别好,起先是挑了一个担子,后来干脆推了一辆木轮车,左右各有一个大竹筐,所以,他带来的货就格外多,大人们日常用的应有尽有,我们喜欢的东西也齐全着呢,什么化石笔、化石板啦,包着橡皮头的铅笔啦,这不,画书也有了。他的画书很新颖,比如《喜盈门》《李二嫂改嫁》《十天》《孙悟空大闹天宫》《小兵张嘎》等,都是吉海爷爷那里没有的。但是他的画书不能租,只能拿废品换。所以,这一来,我们平时就又多了一项任务,只要低头看见破布头烂铁块废塑料什么的,一概捡起来,专等货郎爷爷来了换画书。
看的画书多了,我竟产生了自编画书的念头。于是,我买来一张大白纸,叠成32开的样子,用小刀裁得整整齐齐的,再用针线手工锁个边儿就算是装订好了。我仿照画书的样子开始画图,一个古装女子端坐在绣楼里,窗外是一株刚刚睡醒的枣树,枝头站着一只鸣春的小鸟。我拿出心爱的蜡笔,给美丽的姑娘披了一件粉红的斗蓬,给枣树蒙了一层绿色的纱巾,让小鸟挺起黄色的胸脯,啊,真美!母亲看了一眼,却笑个不停: “活像个妖怪!”
该配文字了,写什么呢?“古时候,有一个大家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母亲教她刺绣,父亲教她读书写字…… ” 可惜,没过多久就不知该让她干什么了,一页页被装订成册的白莲纸,如被春风卷起的花瓣,光鲜亮丽地飘扬在童年的苍穹。我的第一部作品就这样过早地夭折在梦想的起点了 ……
我不知道世间是否真的有什么可以永恒,我只知道,我的童年是真的无可奈何地向后退去了,退去了!岁月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呢?我怎么总是找不到呢?
喧天的锣鼓响起来了,震动落满时光的微尘,是感念我的一片深情吧?我依稀看到了沉在岁月一角的童年,被蚀得斑驳零落,光影一般,闪来闪去。我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它,它却忽的一闪,再也不见,心底却升起一声祝福,一汪思念:“儿童节快乐!”送给儿时的我,儿时的你……
作者简介:
青草地,原名孙立梅,曾用笔名话梅。籍贯山东省,现居内蒙古,偶有作品发表在报刊杂志及网络微刊。散文《生命绿》在第三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评选中获一等奖。部分作品入选《现代散文网精选集》《齐鲁文学2016精品选集》《世界诗歌文学》。不求轰轰烈烈,只愿时光流过,青青草地氤氲一抹淡淡的青葱绿。个人公众号《春野青青》(ID: CYQQ2017
感谢阅读,欢迎分享。
图文编辑:青草地(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