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波丨父亲还在身边
(作者父母与爷爷)
我看得见父亲,我听得见父亲的声音,只是我触摸不到父亲的手。
从2006年冬患病,直至2019年夏,父亲的左手再也不能自主活动,失去了正常生活的功能。父亲患病十余年,口齿清晰,这与他一生喜爱唱歌有关。
在我的手机里,储存着一段7分钟的视频,那是2014年,父亲所在单位申报困难党员时,要求录制的一段视频。
另外,还有一段4分钟的录音,那是2015年父亲在医院住院时录的,没想到这些都成为我今天回忆父亲的重要资料。
2017年之前,父亲还能行走。那天在医院住院输完液,病房里的其他病号都回家了,我打开随身听播放歌曲让父亲听,父亲听着歌曲,跟着一起唱《敖包相会》。所以,我还能够听到父亲的歌声。虽然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歌唱,但是这是父亲真实的声音。我有些后悔没有完完整整为父亲录制一首歌。
(作者父亲)
自从父亲站立不住以后,只靠母亲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白天的父亲坐不了多久就要睡下;睡不了多久就要坐起来,吃饭时候喂着喂着就瞌睡了;控制不住情绪,吆喝声能惊动四邻。所以,白天晚上都需要我们陪在身边。
冬夜里,我陪在父亲身边,父亲睡到半夜就不会瞌睡了,他嚷嚷着说:“哎呀,不得劲。心里不得劲。”我问他“咋不得劲?”父亲说:“说不上来哪里不得劲。”
“那咋弄?喝点丹参滴丸?”“好。”父亲说。
我就扶起父亲,喂药。
喂过药,我让父亲躺好,说:“睡吧!想想我们的中国梦。”“哈哈,我们的中国梦……”父亲笑着说。
是啊,父亲的一生都在为实现中国梦而奋斗。父亲出生在乡下,陕师毕业、当过兵、当过工人、做过教师。无论干什么,父亲都能尽职尽责。
(作者与父亲在一起)
夜太长,父亲一直自言自语。我给父亲打开储存了百余首歌曲的随身听,父亲安静地进入睡眠,打起呼噜。不知道啥时候,父亲尿湿了床铺。
听见父亲说:“床湿了,床湿了。”
我忙起来给他更换铺垫。
父亲喜欢唱歌,只要听着歌曲,就能安静地入睡。随身听一关,父亲马上就醒过来:“哎呀,真难受。”我就没话找话,问他:“你年轻时参军的部队是哪个部队?”“8202部队,警通连。”父亲记得很对。
“还记得去参军是哪一年吗?当了几年兵?”
“一九六四年?六年?我不记得了。”
我又问父亲:“你还记得我老爷吗?”
“你老爷做了一辈子好木工。他做的木耧在咱村周边很有名气。”
“你帮助我老爷干过活儿吗?”
“干过拉钻、拉大锯。”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上学的事情吗?”
……
父亲记不起来了,就不回答我。
(作者父亲)
我又问父亲:“你们小时候都住窑洞吗?咱老家的房子是啥时候盖的?”
“我们都住窑洞,窑洞坐北朝南。咱那东窑里边有拐窑。”
“是西窑里边有拐窑。”
“对。是西窑,里边有拐窑。”
“拐窑是干啥用的?”
“躲怕怕吧?”
“躲避强盗吗?”
“对。”父亲接着我的问题回答,并且能够想起许多我没有提到的问题,“咱家的老院里有石磨,有果树。李子、杏、梨、石榴……”
“啪——”突然,父亲用手猛拍自己的额头,“哎呀,不得劲。”父亲又感觉不舒服了。
“我能出去不能?”父亲犯糊涂了,说:“这是啥鬼地方?出去!我要出去!我的棍呢?走!”
我劝父亲说:“黑更半夜,你去哪里啊!外边很冷。”
“我不能出去?”父亲反问我。
我接着说:“外边有黑老猫、有狼、有老虎,我害怕。”并装出害怕的样子,把头偎依着父亲的胸膛。父亲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你害怕?”
“嗯。”我想逗父亲开心,就说:“我给你唱歌吧?”
我小声地唱道:“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
父亲笑了。
天快明的时候,我瞌睡得要命,再也无法陪父亲继续聊天——
过去,陪伴患病父亲的日子很枯燥,很辛苦,如今都成了美好回忆。父亲离开我们的日子,看着影像,听着声音,感觉父亲还在身边。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李红波,1970年10月生,义马市作协会员。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热爱文学和剪纸艺术,散文、诗歌、剪纸作品散见于报纸杂志,现在河南能源化工集团义煤集团公司常村煤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