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

旧年印象记

又要过年了，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小时大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娃娃爱过年，大人怕花钱”。那时太小想不通，过年这么愉快的事，怎么跟“怕”联系到一起呢？

每年一到腊月中旬，我爷爷隔几天就要去趟虢镇城筹备年货。爷爷一生勤劳节俭，但该安顿的年货却一样不少。爷爷出门之后，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就在门口张望着等他回来。大老远看到爷爷，就噔噔噔地跑过去抱着他的腿，踮起脚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掏，每次都会有花生、水果糖、红枣或瓜子之类的给我哄嘴的零食。我高兴地拉着爷爷的手，边跑边跳。爷爷每年都会买他钟爱的年画，有《岳家将》《杨家将》《铡美案》，画中的花脸人物我是既害怕又好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到了年三十，爷爷贴他的年画；我婆和我妈在厨房里蒸馍、煮肉，准备着近几天的吃食；我爸就请门神、贴对联、放鞭炮，一家人都在为过年这一件事忙碌着。到了晚上，我妈给门神、土地、灶君、天官一一跪着点蜡、敬香，嘴里还念叨着希望神灵保佑全家。敬完神，围坐在爷爷的炕上吃着肉菜，大人们说着话，而我最关心的就是能得到年钱（宝鸡方言，压岁钱的意思）。

从大年初二开始，家里陆续来着亲戚，我爸就会陪着客人拉家常，相互聊着一年来各自的情况。我在一旁玩着，他们话题聊到孩子们时，客人看着我就会说“这娃一年不见，比去年又长高了，学习好着吗……”。我爸接着就是“唉！这些娃娃现在啥心都不操，整天盼望着过年，可到了年跟前我就犯愁，一年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过个年还真是紧张，再有十几天他们兄妹开学又得要学费，过这年干啥,都是花钱的事……”。尽管那时的人们没现在这么宽裕，但对旧的传统节俗还是很重视,劳累了一年的人们，把幸福的希望寄托在新年里。日子再穷，也不能穷过年；生活再苦，宁可自己少吃点，也不能亏待了亲戚贵客；再忙，老规程和礼数不能没有。

过去的娃娃们的确爱过年，因为那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穿到新衣裳，能好好吃上几天有肉的饭菜。过去的大人怕花钱，因为那时一年到头，省吃俭用攒的钱，过个年也就所剩无几，说是怕，还真是怕。

三十多年过去了，社会发展到今天，我再也没有听谁说过“娃娃爱过年，大人怕花钱”的话。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全民的经济收入提高，生活物质丰富，平时的吃用和过年几乎没什么相差。现在的娃娃爱过年吗？我不得而知，我想，过年对现在的孩子早已失去了吸引力。现在的大人怕花钱吗？我也不得而知，许多人也已不在乎钱的问题。传统节俗依旧还在延续，却再也没有听谁说过“娃娃爱过年、大人怕花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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