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的洪水

渭河的洪水

作者丨刘文涛

有福人，生在名州大县；没福人，生在渭河两岸。奏碎碎，问自己从哪来？大人说:涨河时，河里流姆娃，竹杆梢绑个笊篱捞哈的么，再不听话，原招(扔)到河里去。沿河人警告别人:你怂没招(zhao)过河！渭河的洪水，河边人钻心的痛。

渭河水，三年两头泡，小伙，你嘴包犟，一年水泡的，让你知道狼是麻麻的，六八年洪水，我爷讨饭转过周至户县；零三八，吃厌方便面。就算是蒸不烂、捶不扁的铜豌豆，也要泡桑化。贼偷火烧当日穷，一年泡河，连根烂，三年泡河穷光蛋。

夏水携泥，秋水带沙，洪水头从那片地先入，那片地就日它了，冲的坑坑凹凹，高低不平，癞蛤蟆脊背。烂柴禾、塑料垃圾堆的凌乱不堪。土质变成钢沙板，麦长成稀狗毛，苞谷长成甜甜杆。你有个毬办法。命苦，包怪政府。

夏水掏弯，秋水杀尖。夏天的洪水崩岸边土时，呈弧形，远看像张弓；秋水涨时，杀去岸边凸出的部位。沿河的庄稼地，一场洪水失去几十亩，政府征地还有补偿，龙王爷吃地，这理和谁说。话说旧社会有个财东，在河边置买了百亩田地，天该灭他，一年时间，地全崩河里了。

今年八月，狗见了太阳，都要稀罕的吼两声，过云就是雨，不过华州雨再多，河水都翻不了蛟，就怕宝鸡咸阳上游雨多，上游雨多就多么，河水一涨，各水库不嫌事大，全放水，三门峡闸板也跟哈奏热闹，只提个缝缝子，政府送个光荣口号:牺牲二华保下游。

三门峡水库修建前，3000流量算个屁胡子，一泡尿而已，地头随便围个土梗，就挡住了。水落时，三五里外都能听到水吼，可见水位落差之大。现在涨落都是哑巴河，水在河里打转转，龙王爷对二华人有些眷恋。

可涨水了，村里人心慌慌，屋坐不住，地里不让去，三五一堆聚在一起，议论着水情，“赤水下庙坝外都见水了，明晃晃一片……”，“咱这坝外地势高，三千流量，不咋！”“苞谷籽一掐都是软软，水一泡就毕了”，“芦笋千万不敢见水，明年采不哈了。”你一言我一语，互解着瞀乱，不敢看见有人从坝上回来，迫不及待的问:水涨的乍样了！外乡朋友这几天问候沿河人:“没事么？”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内容。

三更半夜实难眠，蛤蟆声声吵翻天，头灯一带到河边，地里井先盖严，叫水灌了，明年得花钱。青黄的春玉米，抢收乱，外来的链板收割机发洪财，一亩地一百块，你娃娃不收，和你老婆精脚片、烂泥窝里扳去，扳不消说，还得一袋袋往出扛。

离河远的南安人，三五一群，到坝上看风景，村里人埋怨说:“看媳妇影里，几辈子没见过涨河！”捞鱼的一听涨河比驴欢，水头刚下来才有鱼，钉板、捞斗子家伙都带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狗扇凉。捞鱼的位置很关键，优先占领劝(圈)水湾，浑水河，鱼呛的浮了头，直往岸上碰，堤上损失河里补。

河水出了槽，日常事务放一边，各个单位坝上都值勤，堤坝北边先清滩，出了人命谁承担？也有不要命去看河边庄稼的，庄稼是农人的命根子，农人好说歹说不让过，一些腿脚麻利的溜了过去，给自家地前围个梁子，自我安慰的认为，河水进不了地。顺便到水边，折段短树枝当标尺，插在水沿沿，盯眼盯眼地看着水涨了多少，龙王爷呀，偷偷烧香，暗许愿，阿咪托佛念三遍。

河水涨到坝跟前，完了，全完了，一年辛苦全完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河水坝前流。

图文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刘文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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