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名医经方医案精选之三十八桂枝二越婢一汤方新解

中山名医经方医案精选之三十八

桂枝二越婢一汤方新解

程祖培

程祖培（1889－1966），广东中山人，是岭南伤寒“四大金刚”之一陈伯坛的大弟子，善用大剂经方，素有“程阔斧”之称，著有《红杏草堂医案》等著作。曾在广州陆军军医学堂，广东光华、惠华专门医学校，香港大学解剖选科读书。后在香港、广州、中山等地开业行医。1956年广州中医学院成立后任伤寒教研室教师，是经方临床大家，曾在广东省中医院应诊。

《伤寒论》云：“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发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方”。仲师著本条，只寥寥三十二字，则巧思绮合，足微方旨之奇。且方下云：“本方当裁为桂枝汤，越婢汤，合饮一升”。今合为一方，桂枝二越婢一，尤令人莫测高深也。吾辈读古人书，学古人法，应如何参透方中真诠，乃得心心与古人相印。不才如仆，别有会心，想同业诸君，不以新奇笑我也。夫《内经》非谓：“三阳为父，三阴为母”乎？则太阳父也，一之称；太阴母也，二之称；手太阳与太阴，相匹偶者此也。足太阳又一之二，手太阳又二之一，交互其一二，匹偶之骈焉者也。既以足太阴脾之称称桂枝，自当以手太阴肺之称称越婢。婢者，妾也，婢妾而赴前敌，于以见桂枝之偶具无猜也。夫手太阴取意于婢者何？《金匮》越婢汤明是肺家药，一治肺胀，一治身肿，皆脉浮者主之。且肺为娇脏，婢之云者，殆娇肺之小名词乎。婢而称越者何？有僭越之义，以其分卑而位高，僭越之婢，难与夫敌，有逾越之义。以其背内而驰外，逾越之婢，不事妇随，仲师宠之而特贬之之词，此命方之旨也。吾更知仲师不独用兵如用药，且尤御寇需妇人。全条着眼在无阳二字，盖无阳非亡阳之称，乃太阳之标阳，恍如晋公子出亡在外，久而未归耳。不有越婢而羁糜之，太阳必无思乡之一日，不然者，则大汗亡阳，急投四逆之不暇，岂越婢所能任乎！仲师以桂枝越婢治脉微弱之无阳，正如从胭脂队里，牵回流落之太阳，以越婢俨从天外飞来，正如女将军从天而下，自能灭余邪于弹指间者；譬犹以小扇扑流萤，越婢未尝折一矢，断无辱桂枝之命也。夫以桂枝之温柔聿来边戍，岂屑屑与婢子较短长哉！盖有不能假手者在，以浮阳未知下落，桂枝以世妇之名义作运筹，特引抱衾以同袍，将牵征衣而并辔，凡敌体之缠绵不可及，亦巾栉之事，未易旁贷也。盖桂枝称二则善矣，越婢何以称一乎？以其体阴而用阳，且假以阃外之权，不善驭之则为越，若善驭之则为一，故曰：“合为一方”，寓阳奇于阴偶之中，阴阳不能缺一也。其曰：“当裁越婢桂枝汤，合饮一升”者，见得越婢本非一，不过以弧矢见长，若副以桂枝，则略为破格也。不裁者其方，当裁者其法，亦稳示正名之意也乎。嗟嗟！东山零雨之诗，行军者不弹此调久矣。今何幸又见诸仲景治太阳之无阳，遂假手于越婢乎。诚以英雄儿女之情， 未遂游子室家之念，仲师体贴入微，故有如是之作也。世谓女子从军，兵气每多不扬，惜其未读仲景之伤寒论耳。吾谓王道必本乎人情，医道不违乎流俗，然后乃真知卓见，岂徒死于句下者，每为古人所绐哉！彼误认越婢汤，作为越脾汤解者，是亦搔痒不著者也。

编者按：

本文程祖培以拟人笔法，生动诠释了桂枝二越婢一汤的方义内涵，读来引人入胜，浮想联翩。本文着重表述了以下三个观点：

1. “无阳”的含义

此语历来争论甚多，“无阳”多认为是表阳不足。经方大师胡希恕认为此中之“阳”应作“津液”解，即无阳应理解为“津液不足”。程祖培认为《伤寒论》第 27条全条着眼在“无阳”二字，认为此处之无阳，“非亡阳之称”，阳应是“太阳之标阳”，即太阳气化功能的外在表现，“无阳”应是太阳气化功能减弱了，如为大汗“亡阳”的话，早投四逆汤之类来回阳救逆了。

2.越婢汤命名的含义

程祖培认为，“婢者，妾也”，越者，僭越也，有逾越之义。“恍如晋公子出亡在外，久而未归耳”，如按常理，家中男人外出未归，理应由妻子当家主政的，现妾婢直接越过妻子之尊位，“妹仔大过主人婆”，代表家庭对外处理家政，似不合常理，故有僭越之义。越婢汤是《金匮要略》方，是肺家药，“一治肺胀，一治身肿”。肺主表，为娇脏，“发热恶寒，热多寒少”为表证，肺家有病，男人外出未归，妻子不管事，妾婢虽从“胭脂队中”来，却如“飞将军从天而降”，祛邪外出，“灭邪于弹指间”，说明越婢汤效果显著。

3.合方治复杂病

桂枝二越婢一汤为足太阳桂枝汤与手太阴肺越婢汤合方。内经云“三阳为父，三阴为母”，阳药与阴药合为一方，融为一体，治疗“发热恶寒，热多寒少”，但见“脉虚弱”的虚人外感病，不能单纯发汗解表。毕竟是“浮阳未知下落”，家中男人外出，实力不济，故“体之缠绵”，不宜用猛药，既要解表清里以祛邪，又应调和营卫以固本，使祛邪而不伤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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