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春天从校门口走来

女儿的季节，是从校门口开始变换的。寒假后的校园，依然北风冷峭。开学那天，随她一起进校门的，还是一身洁净轻暖的冬装。天气乍暖，周末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女儿朝宿舍走。羽绒服裹在身上，似乎增添了重量，膨胀了一圈儿，她感觉有点热，步子比往常慢了一些。

　　

宿舍门口的灯光下，站立着她的爸爸妈妈。两人手里各提一个鼓鼓的袋子。凭着经验，女儿准确猜出两个袋子里的东西:一个装着她爱穿的春装，颜色是她喜欢的黑、白或者黄；一个装着她爱吃的东西，其中有苏打饼干、苹果和丑橘。方才铃声一响，他们快步从校门口走过来，满面春风等女儿。和煦亲切的声音，耳熟能详的问询，路灯洒下的灯光般，拂亮了她青春年华的又一个春天。

　　

女儿住宿读书的初中，在离家十几里的县城。每隔两周时间，学校放一次假。每次放假的周末，爸爸妈妈都早早把车停在校门口，第一时间接她回家。不放假的周末，晚上九点半前，爸爸妈妈会同时抵达校门口。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警卫师傅允许家长进门后，汽车载来的大袋小袋，便跟随轻快的脚步，春风拂向苗圃般，向女儿宿舍的方向移。

　　

刚上初一时，在宿舍门外等候，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带她出校门，或者拎着大袋小袋递到她手里目送她回宿舍的，多是妈妈。

　　

“爸爸呢？”不回家的周末夜晚，见不到爸爸，她这样问妈妈。

　　

“校门外来的家长多，不好停车，他找地方停车去了。”

　　

即使见不到爸爸，想想他就在几百米外的校门口，女儿心里，也是温暖的。

　　

从初一寒假后那个乍暖的早春开始，周末下晚自习时，宿舍门外等她的变成爸爸妈妈两个人。从此风雨不变，四季如春。

　　

“爸爸，车停好了吗？”她偶尔问一句。

　　

“停好了，我们来得早，有地方停。”爸爸脸上春风漾动。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这是初一上册语文教材第一篇课文《春》中的开头句。女儿读书的初中，校门是朝北开的。直到初中毕业前，女儿仍然感觉，她的春天，是从校门口的方向走来的。

　　

这个故事中的女儿，她妈妈是我的同事。爸爸开始不进校门，确实有不好停车的原因，也因为他觉得自己到了校门口，和女儿近在咫尺，与见面无异。爸爸的改变，源于同事一句“换位思考”的玩笑:

　　

“将来你老了，住养老院，俩孩子去看你，女儿开车在门口等，只让弟弟送东西进去，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玩笑过后，再到周末看女儿的夜晚，爸爸总催着同事早早出发，早早抵达学校门口，停好车，便拎着大袋小袋，和同事一起走进校园，在宿舍门外满面春风等候女儿。

　　

和许多家长一样，到学校门口和宿舍门口接送、关心过孩子无数次的我，以一颗慈母心揣摩一颗慈父心:同事爱人一个细节的改变，绝非担心自己老了女儿不进门看望，而是换位一思考，想到女儿见不到自己可能生出的失落滋味，深爱女儿的心，又涌出浩荡春风般的爱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