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诗人李商隐的传奇人生(四):以情入诗,千古诗魂
导语:
唐诗在经历了盛唐和中唐贞元、元和之际的两个高潮后,面临难以为继的形势。笔补造化的李贺频频觅诗于荒郊古墓,苦吟成癖的贾岛常常流连于幽寺古刹,恢弘阔大的诗国变得促狭。而李商隐以自己的生命绝响为唐诗拓展出新的意境,他的别样诗文犹如远梦一般,又似乎触手可及,他疲惫而艰涩的呼吸和着他的灵魂血泪,他用自己的泣血人生写就了流传千古的凄艳诗篇。
应该说是悲剧性的时世、家世和身世造就了李商隐的悲剧性格气质与心态,他敏锐而纤细,多愁而善感,内向而缠绵,对时代人生的悲剧命运他常常具有超前的敏感。
面对甘露之变,他想到的是唐五朝荆棘铜驼的衰亡命运,参加博学宏词试落选,竞发出"一年生意属流尘"的悲叹,他揭示人生悲剧的底蕴,"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壶中若是有天地,又向壶中伤别离。"、"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他特别敏感又特别执着,政治上连起码的参政条件都没有,却抱定欲回天地的匡国宏愿。
明明感到环境一片冰冷,却仍怀着一片赤诚,明知爱情的无望,却仍然要作执著的追求,在仿佛无可慰藉中寻求一丝慰籍。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妨看作他这种悲剧性格心态的写照。
他的性格中本有豪放的一面,但环境的压抑和命运的折磨却使他变得内向收敛,内心的痛苦矛盾无法公开宣泄,只能寄之于诗。
夫君自有恨,聊借此中传。——《谢先辈防记念拙诗甚多,异日偶有此寄》
李商隐的一生充满了悲剧色彩,同时也充满了矛盾,家庭的不幸让他希望在仕途上有所成就,然而,性格的固执又让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原则,这在他的诗集和文集中也都有所体现。
他的文集中大多是一些应景之作,让我们无法想象那么多凄美又感人至深的诗篇
是一人所为。
李商隐最为人传诵的是他的无题诗,其中著名的有《无题》、《锦瑟》等。
他的无题诗多数与爱情有关,多抒写悲剧性爱情和爱情心理,有的则融入对社会人生的思考和体验,有的则抒发怀才不遇的失意。
他的无题诗朦胧缅邈,旨意隐秘,善于摄入仙道形象,使无题诗蕴藏着一层仙道情韵,艺术上表现为一种绮丽精工的独特风格,对后世影响很大。
而在这些诗中,他最难读懂的诗大概就数《锦瑟》了。
《锦瑟》是李商隐极富盛名的一首诗,也是最难求解的一首诗,诗家素"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慨叹。
这首诗是诗人晚年所作,既是对去世妻子的追念,也是对自己一生命运的回顾与总结。然而,这首《锦瑟》并没有具体地叙述往事,也没有直接的抒情,它创造出一系列幽怨凄美的形象,以此直接诉诸读者的心灵。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当时人们弹奏的瑟都是二十五弦,而偏偏这个古瑟为五十弦,弹奏起来繁音促节,使人绪乱,这是促使诗人情不自禁回忆起青年时代万千往事的原因,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序曲,此诗便展开了它的主题旋律。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心托杜鹃。"当年的庄子曾梦见自己化为蝴蝶,醒来后他不知梦中的蝴蝶是真实的庄周,还是生活的庄周才是梦中那只蝴蝶。
人生不也是这样吗,如梦似幻,有时失落了自我常常怀疑,现实中的我究竟是不是那个理想中的我呢,历经了人生的种种坎坷磨难之后,往事就真的如同一场梦一样虚幻。
"沧海月明珠有泪"一句将大海、圆月和明珠这些带有诗人强烈感情色彩的物象融汇在一起,构成一幅悲怆而美丽的画面,从而暗示了自己不为世用,如同沧海遗珠般的悲剧命运,以及像明珠泣泪一样的痛苦和悲哀。
而"蓝田日暖玉生烟"一句诗人似乎表达了这样的信念:人之内美,终必外现,尽管自己一生遭遇种种打击和挫折,但文采才华如蓝田之玉,终会升腾烟雾,光彩毕现。
诗人最后总结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生有迷茫、有悲哀、有泪水、有笑容、酸甜苦辣的体味都已经成为过去,都铭刻在记忆当中,当时本已惘然,到今天又怎么能理得清,辨得明呢。
这两句是对全诗的总结,也是诗人对自己一生的诗意的概括,年华消逝的感伤,理想幻灭的悲哀,国运沦替的忧愤,爱情生活的隐痛以及漫长人生道路上的种种遗恨,这一切交织成这样一支和谐而多变的奏鸣曲,拨动着人的心弦。
正因为这种情致深蕴的独特风格,李商隐的诗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著名作家施蛰存认为:李商隐的诗的社会意义虽然不及李白、杜甫、白居易,但是李商隐是对后世最有影响力的诗人。
在清代孙洙编选的《唐诗三百首》中,选入李商隐的诗作二十二首,数量仅次于杜甫、王维和李白,居第四位,由此也可以看出李商隐在普通民众中的巨大影响。
晚唐时期,部分诗人已经开始自觉学习李商隐的诗歌风格,到了宋代,学习李商隐的诗人就更多了。
清代诗论家叶燮说:"宋人七绝,大概学杜甫者什六七,学李商隐者什三四。"
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对李商隐评价很高,认为他的一些诗作"虽老杜无以过也。"清朝喜欢写艳情诗的人更是专学李商隐的无题诗。
到了二十世纪,李商隐诗作的研究已经突破了国界,在世界文学研究范围也占了一席之地。
许多现代学者,如王蒙、刘学锴等都在李商隐的研究上有着新的突破和成绩,各种李商隐研究会、诗社也纷纷崛起,为义山诗歌的推广和普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纵观李商隐的一生,正是他坎坷一生的遭遇和爱情的凄美造就了他独特的心灵世界,从而促使他善于关注个体生命中那些相对沉重的生活和情感,表现在其诗篇中便形成朦胧蕴藉的情感内容,呈现出独特的风格特质和深远意境。
历史的天空物换星移,人间的情感吟咏不尽,万事万物也都在变化,旧的变新,新的变老,而唯一能够穿越时光的漫长距离,历久常新的就是人类不变的情感。
以情入诗,以情动人,那个经历一生风雨的至情诗人,在今天让我们更加的敬仰更加的怀念。
然而当人们不经意间吟诵着这些血泪写就的诗篇,又有几人真正读懂过诗后隐藏着的那颗感伤、残缺、遗憾无比的心呢。
参考资料:《旧唐书》、《新唐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