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婶的故事 / 开普饭

玉兰婶的故事

一

玉兰婶豆蔻年华的时候，长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她的父亲是私塾先生，家境比较富裕。虽谈不上是大户人家，但也不愁吃穿。她还跟着两个哥哥读过几年私塾，在村里所有的女人中，论识文断字，她是第一人。她穿着讲究、得体，人又长得漂亮，不论在乡里或县上参加什么活动，惹得后生们尾随其后，献媚讨好。玉兰在人群里看戏或是开会的时候，有的后生便乘机故意去推搡触碰她一下，然后得意洋洋地离去，还到处宣扬摸过玉兰的手。

抗日战争时期，在党和地方武装的领导下，鲁北地区的妇女们以极高的革命热情，参与到抗日工作中来。为解放区和根据地的建立忘我地工作着。玉兰婶在父母和两个哥哥的影响下，积极加入了妇救会。不论是贴标语、搞宣传，还是织布、纺纱、做军鞋她样样带头。就是下地干农活，也是行家里手，扶犁耕地，播种施肥、锄苗收谷，她一点也不比男劳力差。一提起玉兰的名字，村里人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每年县里组织拥军优属活动时，玉兰婶都冲在前面，大显身手。她做的军鞋深受八路军指战员的喜爱。在拥军秧歌队里，她是领队，轻松洒脱的动作，婀娜优美的舞姿，让气势宏大的拥军秧歌增添了艺术魅力。玉兰婶天生一副好嗓子，在拥军活动中，是最受大家欢迎的演员。她演唱的“东方红”、“送郎参军”等歌曲，赢来人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二

在共和国成立的第二年，玉兰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知道她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一时间，玉兰婶家里也是十分热闹，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什么分区干部、县上的公家人，还有乡上的干部、教师等等，农村的年轻后生提亲的就更多了。可她就是不同意，声色不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玉兰婶20岁那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她突然宣布要同本村的牛大虎结婚。在当时真可谓是一大新闻，成了三五两村乡亲们谈话的热点。有人说，牛大虎运气好，是先辈们积德修来的福，也有的疑惑不解，摇头叹息，这么惹人喜爱的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了牛粪上。

牛大虎家境贫寒，父亲给地主做长工，一干就是大半辈子。直到在渤海边、黄河岸坚持抗战的杨国夫司令员率领八路军和地方武装攻克全省第一座县城。农村实行了土地改革，牛大虎一家分得了土地和房屋，日子才一年年好起来。大虎一家人打心眼里感谢共产党，八路军。在杨国夫司令员的感召下，老人把大虎和二虎都送进八路军的队伍，成为清河军分区的战士。

在解放战争时期，大虎和二虎所在的清河军区的一个独立营，在北张村北与敌人的骑兵团相遇，战斗打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除小部分八路军战士冲出包围圈外，多数战士牺牲或受伤。村里的党组织和妇救会组织村民奔赴战斗现场，掩埋烈士尸体，抢救受伤的伤员。七名受轻伤和重伤的八路军战士，被抬回村里治疗。牛二虎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玉兰婶背回家的重伤员就是牛大虎。组织上安排玉兰婶一家负责牛大虎的生活、治疗和安全。后来，尽管牛大虎治好了伤，但是一条腿不能弯曲，走路一瘸一拐，成了终生残废。玉兰婶在为牛大虎疗伤期间，被大虎的英勇、善良所吸引，爱情的火花让两个人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尽管大虎落下了残疾，玉兰婶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三

自从玉兰婶过门之后，大虎家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好。牛大虎腿脚不方便，每天在家里操持家务，玉兰婶则主外。天天参加互助组，初级社的生产劳动。因为牛大虎是伤残军人，政府给予特别照顾，允许他家养些畜禽。几年下来，牛大虎家生活大变样，小日子过得滋润又舒心。可牛大虎有一块心病，想起来总是闷闷不乐，老是挂念着一位在荣誉院里休养的战友---徐根生。

徐根生是湖南四方面军过来的战士，负伤前是清河军区司令员的警卫。他母亲去世早，从小就跟着父亲在红军队伍里长大，在长征途中，父亲不幸牺牲，他接过父亲的枪继续战斗。为了支持清河军区和地方武装的发展壮大，徐根生和他的几位战友，听从组织安排，从陕北辗转来到清河军区。在同一场战斗中，徐根生和牛大虎一起负重伤，在村里疗养后，因徐根生伤情严重，腰板靠钢板支撑，后被送到荣誉院疗养。

虽说徐根生的生活全由国家供养，生活待遇也很好，但是，对这位已无任何亲人的战友，牛大虎和玉兰婶总是放心不下。他们决定，每年都要把战友接到家里住上几个月，冬季里家中取暖条件不好，就把徐根生送回荣誉院，待春暖花开之时，再把他接回来。为了让战友体验到天伦之乐的感觉，大虎和玉兰婶还把小儿子过继给徐根生当儿子。徐根生从此找到了家的感觉，他逢人就说，我有家了，也有儿子了，国家养着我，战友一家照顾着我，我也享受到了天伦之乐，是战友一家给了我人间真暖。

四

从那时候起，除去寒冷的冬季，徐根生总住在牛大虎家里。在战友家里，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无拘无束，和谐融洽。玉兰婶则总是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徐根生的生活。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也做得有滋有味，饭菜可口。徐根生和牛大虎就像亲兄弟一样享受着生活的快乐。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转眼几年过去。乡亲们都说玉兰婶心地好，人善良，有爱心。牛大虎和徐根生的战友情，成为一段佳话在当地广为流传。突如其来的动乱年代，打破了生活的平静。村里有个造反派头头，姓张，因为经常在村里制造混乱和事端，人们都称他为老造反。以至后来的晚辈们不知道此人叫个啥，都叫他老造。一天，老造联络县里的一伙造反派把牛大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举着大喇叭，大声宣布玉兰婶的几大罪状，说玉兰婶贪图徐根生的补助金，欺骗残疾军人，罗列了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

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了一批带红袖章的人，杀气腾腾闯进牛大虎家，指名道姓要玉兰婶说清楚与徐根生的关系。乡亲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围在院子里看个究竟。在这伙人中有个穿绿色军装的年轻人，大声质问玉兰婶，你与徐根生同吃一锅饭，同住一盘炕，是不是同盖一床被呀？老造带头喊口号，老实交待，是不是一个娘们两个汉啊，造反派们一阵哄笑，然后，扬长而去。

在一个秋日里，徐根生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牛大虎嘱咐玉兰婶照顾好战友，自己去乡卫生院请医生给战友看病。平日里为了避嫌，凡是牛大虎出门去，徐根生都会坐在院子里的大桐树下，直到大虎回来才到屋里去。可这次感冒发烧，怕被风吹着，不敢坐在树下，只好破例在屋里等医生来。天天在阴暗角落里窥探情况的老造，瞅住了这个机会，取一根链条锁把大虎家的门咔嚓就锁上了。然后到村里边走边喊，不得了了，出大事了，真的是一个老婆两个汉啊!街坊四邻闻声赶来，看个究竟。牛大虎领着医生回到大门口一看，黑鸦鸦人群一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情急之下，用斧头砸开链锁，冲进屋里。

牛大虎心中无愧，哪里能受得了这般侮辱，他顾不了许多，一瘸一拐架着他的战友出现在屋门口，拖着嗓子大喊，今天，我就让你们看个明白。他一把扯下战友的上衣，两道黑褐色的伤疤从小腹直通裆部。他大声疾呼，你们知道战友的痛苦吗、他三次负伤，命根子都被炮弹炸飞了，你们还咬作个啥，真的是伤天害理啊!要不我把战友的裤子也扒下来，让你们看个清楚。现场的一幕，在场的人深为震撼，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刺向了老造，老造见势不妙，抄个空子溜出了人群。

自此，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久，县里的精神文明建设单位，把一块写着“道德模范”的金光闪闪的牌匾挂在了玉兰婶她们家的门口。牛大虎和玉兰婶不论走到哪儿，人们都投以敬重的目光。

（摄影旅途）

向上滑动阅览

作者简介：崔吉明，退休干部，先后从事基层教育、文化、党政部门工作。长期以来，喜爱新闻写作和文学艺术作品创作，饱含热情，笔耕不辍，在市、省级报刊、电台发表文章百余篇。喜欢挑灯夜战，遨游知识的海洋；在方格阵里疾书，痴醉于缤纷多彩的文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