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人

 捕鱼人

                                                        文/刘述涛

每一天的早上和傍晚，人们都能够在江边看到他，他蹲在江边上，像一尊雕像一样，看着一江的水，一动不动。他的嘴里衔着一杆烟筒，人们从烟筒里升腾起的烟知道他还是个活人。这样的铜嘴烟筒，已经很少很少有人用了。不要说烟筒，就是卷烟丝，抽“喇叭筒”烟的人，也越来越看不到了。现在抽烟的人，都抽纸烟，还都是过滤嘴的。唯有他，抽来抽去，还是抽了一辈子的铜烟嘴的烟筒，有人递给他纸烟，他不接，用手摇摇自己的烟杆，意思有这个，够了。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蹲在江边看什么？只有他的老伴同家里人知道，他在看江里的鱼，在想着回到曾经划着木蓬船在赣江打鱼的那些年那些事。

那年月，江上的船可真多，江里的鱼也真多。站在船上，随便一网撒下去，拉起来，就全是活蹦乱跳的鱼。他跟着自己的父亲，每当鱼讯来的时候，就进赣江，吃喝拉撒都在赣江上。虽然只是一条只能睡下两个人的小木蓬船，却是一家人的生活指望。

父亲老了，同他说，家里就指望你了。就上了船，留他一个人在木蓬船上，风里来雨里去。

那一年，就在万安的百嘉遇上了现在的老伴。

他现在仍清楚的记得是他救了老伴。那一天，他刚把船停稳，就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跳江。他没有多想，马上也跳进江里。游出好远，才抓住了跳江的人。他把她拉到岸边上，才发现自己救的竟是个黄花大姑娘。

好在姑娘落水不久，就被他救了。可姑娘不领他情，而是哭着朝他喊，你救我做什么？生也生不成，死也死不了，我该怎么办呀！姑娘捶着腿大哭。他手脚失措，只能够在边上好好的劝姑娘，仿佛一切的错都是由他引起的。后来，他才知道，姑娘家里为了钱，要把她嫁给别人做小。姑娘不愿意，就跳了江。那时，他也是年轻气盛，一听姑娘这么说。就拍着胸部同姑娘说，你跟着我，我看谁敢让你去做小.

姑娘上了他的船，就没有下来了。同他暖被窝，同他生儿子，同他生女儿。

除了救过老伴，他还救过一位画家。那是在文革的时候，这位画家实在是受不了挨斗的苦，跳进了赣江，他刚好站在船上，看到了就跳进江里把画家救上了船。他对画家说，好死也不如赖活！画家却哭着说，天天这么斗我，这么羞辱我，我还不如死了好。他说，死什么死，你就留在我船上，等什么时候武斗平息了，你再上岸。

画家留在他船上，天天吃着他用青椒炒的小河鱼，喝着他酿的米烧。说，大哥，这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他就憨憨的笑。

这位画家后来成为了一名著名的画家，成名作就是以他为原型，画他站在船上撒网打鱼，身上全是太阳的余晖和江里一群扑愣扑愣鸬鹚。画家把这幅画送给他，他却笑着拒绝了。他说，我又不懂画，你给了我也糟蹋。成了名有了很多钱的画家说，那你要什么？他说，我什么也不要！

后来，有人同他说，画家画他的那幅画卖了一千万。他说，一个亿，也不是我的钱。

有一年，画家又来看他，带来好多礼品，还带来了某地的特产小鱼干。仍是他用青椒炒，可吃来吃去，他同画家都说，没有了原来的味。后来，画家就不来了，他也不在意。只是仍蹲在江边，看着一江的水缓缓的从自己身边流过，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