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池之恋（3，重返夜总会）：海南纪事特别版
码头边上的一爿小饭店，门口竖着一个小黑板。
黑板上竖排写着“四川大饭店”几个大大的粉笔字，下面横排写着：
本店独家招牌菜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肉片、辣子鸡丁、麻婆豆腐、回锅肉。
下边的括号里还有一行小字“新增炒田螺、炒河粉”
老塔的屁股挡住半个“饭”字和一个“店”字，从裙子的角度看，黑板上写着“四川大听”。
裙子一手抓起瓶起子，另一手去摸啤酒瓶，全都空了。
“老板儿，再来一打啤酒！”裙子学着四川话，“龟儿子，我今天把你喝吐血算是轻的，我让你把肠子吐出来。”这是对着老塔说。
“小样儿，老子的手下败将，半年多不见，变成lese公就牛逼了？还说喝海水酒量就大涨，来，接着整。”老塔开始港台话、东北话混搭。
看起来两人才半醉。
“我说两位小兄弟儿，你们俩从下午喝到现在，真是好酒量。按说你们喝酒我赚钱我应该高兴才是，对吧？可是老大哥还是劝你们俩一句，少喝点儿，伤身子。”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瘦巴巴的四川男子，他劝二人。
“怕我捡垃圾的给不起钱是不？”裙子不高兴了，他向那个挎着的脏兮兮的包里伸进手去，掏了一会儿，捏出两张百元钞票，往桌子上一拍。“拿去！先压着，不够一会儿再补。上酒！”
老板无奈又委屈转身取酒。
“喂！是不是海底有金库？”老塔低声问。
“我就看见龙虾、王八、鱼，还有砗磲了，哦，还有破瓷片。”
“那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不是告诉你我捡到宝贝了吗？”
“别他妈吊胃口，到现在我俩喝一下午了，你咋逃回来的哪儿来的钱就是不告诉我，你要是再不说，不和你喝了。”老塔装作起身要走。
“怕了吧？怕了吧？我看出来你不敢和我喝了！”裙子胸有成竹，老塔不会走。
“老实地坐下，吹一瓶，我和你说正事儿。”裙子抓起一瓶啤酒。
老塔坐下来，抓起另一瓶啤酒。
（《榴莲飘飘》剧照）
城郊的江边是一溜新建的二层楼，看得出来由于建的匆忙，各方面细节都毛糙，但不影响它的繁荣。
射灯高亮地打在楼顶的牌子上，海鲜大世界、琼州第一家、南洋大酒楼……，各个门前摆着音箱，用大功率喇叭播放着各家选定的歌曲，乱哄哄的好像四大天王同台演唱各自的歌，只有走近音箱才能辨识出唱的是什么。
在一溜儿牌子里，夹在中间的“红蔷薇夜总会”几个字倒显得娴静、低调，一楼的大门处，两个迎宾一左一右，时不时哈腰点头迎接客人。楼的一侧光暗处，有一个铁制的楼梯，直接上二楼。
椰子树也被灯光照的像塑料做的，干黄的叶子比活着的叶子看起来更有活力。
树下的空隙间，两三个一组的小姐互相交谈着，有的还对着小镜子补妆。
一辆出租车在红蔷薇停了下来，宋总开门走出。
司机要给宋总找钱，宋总一挥手“别找了，小费！”
铁质楼梯的最后两级台阶上站着一个娇小的姑娘，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像个刚放学的乖巧中学生。
“宋总，怎么这么晚才来，人家想死你了。”小姑娘从台阶上下来向宋总奔过去，挽起宋总的胳膊。
“燕儿，要是别人说想我，我还信，至少想我的钱包。你说想我，鬼信啊！谁不知道你是范总的菜。说吧，是不是这两天没客人了？想从我这开张。”二人边说便从铁质楼梯上楼。
“宋总，今天你带的钱够不够啊，今天可有好货，你喜欢的那种，大胸大屁股的。”小燕儿去捏宋总的裤兜。
“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东西，难怪范总为你疯狂，说吧，是新来的？”宋总色眯眯。
“刚从大陆来，今天第一次，人家有个条件，要戴面具玩。”小燕儿其实很紧张，怕宋总不答应。
“新鲜！羞答答的戴着面具，这个我要了。”两个人消失在楼梯阴影里。
（《榴莲飘飘》剧照）
码头旁的四川大饭店，灯罩里射出昏暗的灯光，围绕着大大小小的蚊虫。
老塔和裙子二人还在喝，他们身后都是啤酒瓶子，比先前醉意更浓。
“那你们到底捞到宝贝没有？”老塔舌头都硬了。
“我看就一串铜钱还是个正经货，其余的破瓷片，我们农村多得是，我看不值几个钱。”裙子嘟囔着。
“你就啥也没得着？”老塔不甘心。
“得了！得了条命。我是受害者，老板跑了，我被放了，就这样！”裙子耿直了脖子、直愣着眼睛，向老塔证明着。
“你们这是盗窃文物，放了算便宜你了。”老塔举起瓶子。
当的一声，两人撞了一下。老板把一盘炒田螺端上来。
“轻点，撞碎了酒瓶子才几毛钱，割了手就几百块打不住了。”老板转身而去。
“你还写诗吗？”老塔问。
“那你还弄唐诗吗？”裙子反问。
两人相对苦笑，举起瓶子又敲了一下。
红蔷薇夜总会一个角落的包厢里。
戴着面具的苗九儿穿着很新但又有点土的花布衣裳，夹着双腿坐在沙发的拐角处，那里灯光昏暗。她的衣服土是土了点，但是紧绷着丰满的身体，把胸、腰、臀部几个部位很好地凸现出来，配上她胆怯的身姿，宋总一进来眼睛就直了。
尤其是苗九儿还戴着一张老虎的面具，显得特别有情趣。
“宋总，她就是琪琪，刚从内陆来，没见过世面，你可别吓着她啊。咱们可说好的，只能摸，不能干别的。”小燕儿从宋总背后向苗九儿挤了挤眼睛，走出去拉上门。
“我就在门外边，有啥事儿叫我一声啊！宋总！”小燕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先来一杯特饮，唔……来一杯万艳同杯。”门里传来宋总兴奋的声音。
“好嘞！”小燕儿冲着走廊里的服务员喊“公主，“包六”来一杯万艳同杯，再来一打嘉士伯。”
（《榴莲飘飘》剧照）
老塔和裙子还在喝。
“到底是啥宝贝？咱俩一个人都喝了十二瓶了，你还是不说。”老塔也不撞杯了，把就瓶嘴捅进嘴里，再抬起瓶身，让啤酒自己往嘴里淌，嘴角流出来一些不安分的啤酒，滴到衣服上。
“过来！”裙子向对面的老塔招招手，自己先探过头去，老塔拔出酒瓶，酒还没演下去就凑了上去。
“你知道李铁树吗？”裙子严肃地问。
老塔点点头。
“我在他们家门口的垃圾桶里捡到一张纸，能让他进监狱。”
“噗”的一下，老塔嘴里的残酒喷到裙子脸上。
“靠，你还真他妈是个诗人，浪漫，人家当官的关你屁事，我还以为你捡到金条了呢。”老塔失望地再次把瓶嘴往嘴里塞。
“要么说你就他娘的懂几首李杜白，书呆子，这是一笔大财富，但我需要你配合。”裙子的酒好像醒了过来。
远远地，看见裙子一会儿晃动着手臂，一会儿把头凑近老塔说悄悄话。
红蔷薇包厢里，灯光橘黄色，又有些暗。
宋总叉开腿站在苗九儿面前。
“新来的？”
“嗯！”
“哪天上的岛？”
“昨天上午……”
“做什么来的？”
“船！”
“从哪儿坐的船？”
“广州。”
“码头名叫什么？”
“好，好像叫大沙头。”
“船走了多长时间？”
“一天多。老老板，你是警察吗？”
“嗯，我是警察的老板。在家谈过男朋友吗？”
“谈过，高中同学。”
“他摸过你吗？”
“摸摸过。”
“他摸你哪儿了？”
“头发。”
“靠，你还真是个雏儿。小燕儿都和你说了？”
“说了。”
“都说啥了？”
“我，我不好意思说。”
“不说，那就来吧，直接做。”
四川大饭店，吃夜宵的人多起来，每个店都把桌子摆在人行道上，机动车道上停着一溜儿汽车，大多是进口的。
“我说咱别做那事儿，风险太大，你看见没，现在有旧车的发了想买新车，骑摩托的发了想买旧车，我算观察好了，我用杂志社名义搞一个特刊，就叫“信息直通车”。咱不收中介费，让两头都感觉占了便宜，然后呢把特刊的价格定得高一点，上边还有“香港国际商贸杂志社”的牌子，权威。我算了一下，一张挣五毛，一天卖出至少两千张，就是一千块。给业务员提成加上吃喝拉撒每天五百块，纯挣五百，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咱们三个每个人可以剩下五千元，靠，那咱们可以去南庄吃一顿了。”老塔也有点喝醒了。
“三个人？还有谁？”
“忘了和你说了，我最近交了个女朋友，九儿。”老塔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人？干啥的？”裙子露出一脸的紧张。
“内陆的，是一个女演员，现在给我做编辑部主任。”老塔挺认真地回答裙子。
“你，你，你上次喝醉咋说的？你真不够意思，你不是说有好事第一个告诉我吗？我有好事就屁颠屁颠来找你，你呢？你做到了吗？”裙子气愤地站起来，晃了一下。
“你说什么呐？裙子。”老塔有点糊涂。
“快回去和你那演员恩爱吧。”裙子有些悲伤。
裙子摇摇晃晃在一溜溜的餐桌中间穿过，一大片干枯的椰子树叶掉下来，差点把他砸到。
红蔷薇夜总会包厢。
灯被调得更暗了，跪在苗九儿面前的宋总和苗九儿像两个影子。
“一个八百。”宋总讲价。
“小燕儿说一个一千，你都摸过了。”苗九儿怯怯地说。
“那是长在你身上的又不是长在她身上的，要是她那荷包蛋，倒找我钱我都懒得上手。”宋总虚张声势。
“老板，我弟弟得了白血病，要不我也不会干这个，你是大老板，就可怜可怜我吧！你不在乎这点钱，是吧？”苗九儿带着哭腔。
“我在乎，要不，不打折也可以，你把这儿让我看看。”宋总两眼放光，要动手去撩苗九儿的裙子。
“救命啊！”苗九儿大叫起来。
门被推开，灯一下子被扭亮，小燕儿冲了进来。
“宋总，她刚来胆小，你就饶了她吧。”小燕儿并不是恳求的口吻。
“哼！装纯洁！”宋总转身要走。
“宋总，要是范总知道你摸完人家不给钱，会不会影响你俩的合作啊？”小燕儿冲着宋总背影不慌不忙地说。
宋总停下脚步，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往手指上吐一点唾沫，连着数了两遍，抽出一张，把剩下的一沓钱向小燕儿她们抛去。
漫天的钞票飞舞，钞票落地后，宋总的身影消失了。
小燕儿冲过去反锁上门，苗九儿摘掉面具，从衣服里掏出两个塑胶做的乳房。
“这东西真不舒服。”苗九儿把塑胶乳房扔在沙发上。
“别扔，这可是一千块钱一个啊。”小燕儿说完，两个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蹲下来捡钱。
包厢外边，刚才那个服务员从窗户贴纸的一条细缝里往里面看他俩捡钱，嘴角一撇。
上坡村民房，深夜，一楼黑着灯，二楼有一扇窗户亮着。
大铁门咣当当响，一个人影从打开的一点的门里挤进来。
“啪”的一声，一楼门顶的灯亮了，院子里通明，进来的人是老塔。
一楼门打开，穿着白背心的阿公出现了。
“喝这么多，回来这么晚，别人还睡不睡觉啊？老塔。”阿公责备。
老塔冲着阿公傻笑，开始解裤带。
“你干什么？你的女朋友在上边啊。”阿公有点不安。
老塔从裤衩的兜里掏出钱来，递给阿公。
“给，房租。”
“九儿刚才已经交过啦，把钱装在那里，骚骚的。”阿公用手掩鼻，反身关上了门。
楼上，苗九儿的房间。
苗九儿抱膝坐在床上，床头一个小电风扇呼呼地转着。
老塔推门进来傻笑。
“你还有体己钱？”
“我和姐妹借的，你咋喝这么多？”苗九儿站起来去给老塔倒水。
“喝得不多，今天酒量不行。”说完一头倒在苗九儿床上睡着了，裤带都没系严实。
（未完待续）
（摄影：塔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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