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中:马关人的精神原乡
生活就是艺术
八月三十号,下午,我写了《永远的四中》。
接下来,我的世界,被这篇小文淹没。
就有马关、梁山、龙山、张川、天水的朋友就来给我说,小四,《永远的四中》刷屏了。更有全国各地的马关人,老四中人,甚至,和四中和马关没有半点瓜葛的人,从年纪很大的老教授到十几岁的中学生,都来寻小四说话。
几天之内,私下申请加我的好友逾千数,“高山之流水”这个只属于小四一个人的心灵园地,一个私人的不更更私人的小小公众号,点击关注的读者翻了三四倍。
我忐忑了,我惶惑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一篇毫不起眼,甚至漏洞百出的小文,会让人们这样喜爱。难道真的像有的人说的,是小四的文笔精彩别致,心怀玲珑吗?
绝对不是。
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小四的这篇小文,帮无数的马关的人,找到了,或者说再现了本来就存在在他们的意识形态里,而他们自己却并没有被意识到,也没有被挖掘出来的,他们的精神原乡!
四中:马关人的精神原乡。
是的,就是四中,就是这个在马关乡,在石板川村,存在了也坚持了、奉献了也苦难了,美丽了也光辉了短短几十年的乡村中学。
原乡,本意是宗系之本乡,换言之,就是祖宗未迁移之前所居住的地方。
所以,对于个人而言,目前居住的地方,叫“家乡”,而曾经住过的地方,才是“故乡”。
所以,没有迁居过的人,是没有故乡的。
高格一点讲,所谓原乡,就是给一个人的心灵、身体留下最初的印记的地方和他的精神的最后的归宿,这是小四自己的理解。
小四认为小四说的对。
而四中,是马关人的一个精神高地。
或许,踏入四中之前,我们接触的更多的,是慈爱的父母,是广袤的乡村,是静谧的田野,是金黄的麦子,是低着头那默默无闻躬耕着黄土地的老黄牛和四季里都充满了泥土清香的老院。
然而,这一切,在还没有进入四中接受广博而系统的教育之间,这一切,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还都只是概念模糊、甚至于被忽视的存在。
然而,当我们年华豆蔻,来到了四中之后,倚着老师,借着书本,因着年岁渐长,那些存在在我们脑海里、心灵中的物象被提醒了,被激活了。
在你的脑海中苏醒了的世界,才是你在、并且属于你,被你真正拥有了的世界。
那么,对于无数马关人来说,四中,就成了烙在我们心灵和身体上的,只属于我们马关人自己的这一生弥足珍贵而根本就无法重复的、最初的也是最美的印记。
而当人生辗转,世事琉璃,很多马关人,很多四中人,或者因为生计,或者因为梦想,而离开了马关,离开了四中——这一方曾经给我们的心灵和记忆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土地。
离了故乡,才更思乡。
所以,马关,所以,四中,就又成了无数个身在异国异乡的马关人、四中人精神上无比渴望和思念的最后的归宿。
曹文轩说:“一个人,永远都走不出他的童年。”
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一个人,永远走不出他的家乡。
自有人类以来,乡愁是永远的。
“几十年的写作中,我最大的写作之源是我的故乡,我影响比较大的作品就是写我的故乡的生活。还有一些我的作品,可能表面上看写的不是故乡的生活,但它的基本美学态度、情感表达方式以及我的价值观都是和故乡连接在一起的。”曹文轩如是说,故乡盐城是曹文轩文学的出发点。
那么,对于我和无数个和我一样的马关人和四中人来说,这个地处甘肃张家川西部的小小的乡镇,以及四中这一方小小的校园,便是给了我和无数个和我一样的马关人和四中人无穷无尽的陪伴、扶持、养分和灵感的活水之源。
马关和四中,是分不开的。
没有了四中的马关,是不具备良德的美人,而没有了马关的四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城镇化进程的步伐越来越快,人常说,故土难离故土难离,可事实是,离开家乡的人,越来越多。
人是群体动物,人也是寻求归宿和价值认同的动物。
基督徒信仰主耶稣,穆斯林信仰真主安拉。然而,信念也好,信仰也好,如果细细思考的话,大多数中国人,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笃定的精神信仰。
马上会有人说,我们信佛,那么,小四只好说,对不起,你那不是信佛,你那是在用佛。
因为,只有当你需要的时候,你才会想起它,才会如孔乙己一样,从你的粗布大衫里排出几文细碎银子,在就近的小杂货铺里去购得你祈愿所愿的道具,一炷香或者一只鸡,一跪一说了事。
其实,鸡常常不是当场兑现,而是先欠着,事后补上。
马关人这个人群,是中国人的一部分,那么,作为素来没有一个固定的精神信仰的群体,我们该如何寻找并拥有一个精神上的原乡呢?
人的悲剧之一,就是我有、我在的时候我不在乎,而一旦远离,方会因求之不得而寤寐思服。
恋乡如恋爱。
李白说:“长相思,在长安。 ……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崔颖说:“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小四说:“山是我的无助,水是我的忧愁。”
请不要嘲笑我把自己和名人列在一起,思乡之情和为诗之心,没有高矮胖瘦。
为了生计,为了梦想,我们离开了家乡,迁居了,远离了,但是,贪心而矛盾的我们,又想要切切实实地拥有一个具象的家乡,好抱在怀里,好守在膝下,可是,鱼和熊掌如何就能兼得呢?
于是,生于马关而长于四中的我们,就自然而然地,一遍遍地想起了深深刻印在我们骨头里、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精神上的原乡——四中。
形而上的看,务虚,可是,一旦关乎灵魂和生死,那简直就是命之稻草了。
人不得不吃饭,可是,真正的生命,不是靠粮食来濡养的。
如果你问小四,最喜欢和对你影响最大的作家是哪一个?
鲁迅,这毫无疑问。
说到鲁迅,曹文轩给出了一个精确有趣的比喻,他说鲁迅其实就是阳光照耀大树。
中国文学,中国人的精神界,因为有了鲁迅,就狠狠地增添了无数的深刻、理性和反省。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拿来主义》,《阿长与山海经》,《记念刘和珍君》,都很熟悉吧。
但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依旧是《故乡》和《祝福》,那月光下西瓜地里戴着项圈的少年闰土和猹,那命运悲戚的祥林嫂。
鲁迅首先是乡土的。
我对他的对于自己绍兴故乡的离开—归来—又离开的忐忑和纠结深有体会。
故乡,实在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令人想念的,却又愚昧的,落后的,让人时时想逃离的,怨也怨不得,恨也恨不得,归也归不得的客观存在。
如果你心怀寰宇,念天地之悠悠,那么,马关是卑微而渺小的;然而,当你独怆然而泣下的时候,那么,马关又是广博而宏大的。
不管是从具象的地理概念上看,还是从形而上的精神意义上看,马关都是零散的。一大片一大片纵横交错、沟沟壑壑的黄土地上,零零散散、星星点点地洒落着无数个村庄,无数颗老槐树,也有断墙,也有人烟。
如此看来,对于个人,想要用一只手盈握,或者以一颗心凝神,这由无数个零散的村庄和街道、河流、田地构成的宏大的马关,这样一个大而无着的东西,是有些困难的。
于是只好重中求重,于是只好圆里求心,于是只好面中求点,要思念,要爱,要写,要说,要歌颂,或者批判,或者寄托,就只好聚焦在四中——这一方集结了无数马关的乡村本质的小小校园里了。
四中虽然是一所学校,可是,本质上很泥土,很乡村。
校园里是泥土路,是青瓦白墙,是布衣布鞋,是有菜园有村姑,有洋芋有飞雪,有老碗有旧人……
朴素的四中,原汁原味的浓缩了马关乡村几乎所有的核心元素。
有朋友说,小四,你的笔下,四中和马关,这么神奇的美丽,什么时候,我要越过高山大川,从千里之外的云南赶去塞北甘肃,只为瞧一眼小四眼中、心中那个别致的四中,那个不一样的马关。
也有朋友调侃,说,北京四中,也没有你说的这么神乎其神,美的好的啥一样的。
他不懂得,于小四于无数个马关人和四中人而言,北京四中是皇额娘,而马关的四中,是亲娘。
所以,这一方小小的校园,就成了无数马关人和四中人,精神上的原乡。
无数个马关人和小四一样怀念她,歌颂她,深深地爱着她,并为她的逝去而心痛流泪。
台湾乡土作家钟理和有这样一句话:“原乡人的血,必须流回原乡,才会停止沸腾。”
于是,小四,以及无数个和小四一样的马关人,就这样端坐于安身的异乡。和相思的故乡,这光阴的两岸,把生活和诗文,谱写,也吟诵成成一阙又一阙惆怅而唯美的“美人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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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窦小四,岸岸,原名窦娟霞,甘肃天水张家川马关人,80后,现居重庆,从事教育行业。生性自由闲散,无拘束,钟爱山野乡村,偶有心绪,小结成文,视爱和文字为生命。探索爱与人性的奥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从流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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