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小崆峒(中)
崆
峒
记
忆
导语
庆阳城市太小,小崆峒在大多市民的心里都无比熟悉,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人们习惯于每年三月三到小崆峒去赶庙会,喜欢在人挨人人挤人的火爆商业气息里沿小崆峒的第一道山门挟裹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摩肩擦背的潮涌过各色小食摊和杂耍密布的小道,一直走到最南端的观音阁,登顶望远,既看不穿山谷,又望不断城市,唯有怅然地挟裹在人海里返回,就像是赶一场集会,或例行一份人生的曾经,经过了,看过了,人们就不再稀奇,不再对小崆峒心存瞳憬,总觉得无非是个狭长的小山头,无非一些庙、观、古建筑与绿篱,更多人心里,小崆峒就只是个庙会,庙会来了,就恰似山花开了,有了色彩、有了看点,亦就有了人气,过了时令,小崆峒就等同于周边的黄土山梁,平凡而了无生机,孰不知无数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弄明白小崆峒,没有把心境真正的融入到小崆峒,从而品味到小崆峒山巅里自带的魅力。
许多被一笔代过的历史,人们甚至可以用一个故事来解说,姚自昌先生在《走笔小崆峒》一文里用一段传说来叙述小崆峒的曾经,为庆阳民间故事接龙演绎传奇。
据说小崆峒以前名叫箭杆岭,人们在山头修窑种地,丝毫不感到有什么与别处不同,某年董志塬下了三天三夜暴雨,箭杆岭山体滑坡,溃崩的土方堵住了岭稍,阴阳两沟形成了两湾湫水,“冬不冰、夏不浊”,邻近处百姓甚感惊奇,不久后的一天夜里,村子里七位长者竟然做了相同的梦,都梦见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为他们讲述东西湫的来历,老者说周懒王斩断了龙脉,凤凰城的风凰呜咽哭鸣了八百年,在苍劲的西北风里精气耗尽,倒在了箭杆岭前,箭杆岭两侧的东西湫就是风凰最后的两滴清泪。
老人们后来相互叙说,并奇怪地发现,箭杆岭确实宛如一只叹息绝决的凤凰,头东尾西,南中北三台一体,身后拖着偌大的尾巴——开了屏的董志塬,唯独没有仰天的曲颈和奋飞的双翅,于是,人们从把箭杆岭改称“风凰山”。
宋元时,中国神佛一家,时陇东最大的佛寺是北石窟,最宏伟的道观是承天观,最神气的山是平凉崆峒山。每年三月初三,陇东一线苦僧禅长总会自觉云集前往崆峒朝拜道家第一山,但某年周边僧众行聚郭家庄大柳树下时,正值午时,西北方飘来一朵祥云,云托着莲台,莲台上老子身容愈来愈清晰,其左手执五千真言《道德经》,右手托阴阳太极,在一团环行的紫气中飘行,云行柳顶,天线顿开,道光四射,仙乐悠荡,径自徐徐去了数百步之外的风凰山,众僧奇而追至,为首的百岁道长观凤凰山称奇,说此地有崆峒之地脉,含仙家之根基,只是山体小了些,于是,道众们便把凤凰山改称小崆峒山,并就此建起了寺庙殿宇,聚起了僧道儒释,陇东的佛事道规神坛因之多了一方仙山净土……
这是一则神奇曼妙的民间故事,相信七岁稚童都会闻之称奇,暇思纷耘,谁都愿意在春阳芳草中憧憬一座秀山的曾经,但如果就此打住,笔者终心头结郁,无法释怀。故事不是医伤的灵丹妙药,历史的悲苦不容格式化的洗礼,人类只有直面真相才能认真反思,从而痛定思痛,我们不希望卢旺达惨案的再次发生,不希望和平美好的大中华再存有东突。
清朝同治年间那场史称"农民起义"的灾难,堪悲于任何一场席卷华夏的瘟疫。
同治元年春驻陕清军南下镇压太平天国,周边防务空虚,回民趁机起义,以杀绝周边汉人建国为目的,收谷割稻般挨村挨镇杀人,大字不识一个的白彦虎以杀人多被奉为领袖,杀遍陕西杀甘肃,后在董志塬组团十八大营,所到之处刀杀火烧,男女老幼一个活口不留。
据《中国人口史》数据,回民军屠城前镇原全县人口26.9万,战争损失23.4万,损失比例为87%,在此种现状下,小崆峒古堡被攻破后的结局不想便知。
农民起义十数年间,陕甘两省人口受损两千余万,包括一千五百余万汉族百姓和遭清军报复性剿杀的近600万回民,这是回汉两族人民共内经受过的大灾难,是愚昧和诸如纳粹主义般刽子手对中华大地犯下的万古不郝的罪恶。
从“败垣围古井”,“积尸草木腥”的北风呜咽中跨过的古堡,历经“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中的伤痛,小崆峒山头又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力再次复生。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前后),小崆峒周边佛、道徒及好善人士共同筹资出力,化缘布施,先后建起了无量殿、太和宫、子孙宫、三帝庙、老君庙、药王洞、观音楼等,建筑施工历时长达十多年,兴盛时有楼庙两座、房庙13间、窑庙19孔……至解放前,小崆峒庙会已进入史前全盛时期。
物理学有一个能量守恒定律,说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物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转换,所以我更愿以相信一个人所种的善因会结善果,并形成自然的因果循环,但这却不限于神的福佑和仙家的修正。
世界曼妙无穷,总有许多的事解说不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相济,环环相扣,展开对万维世界的探索,现代科技并不能否认神的存在,但神灵对世界的修正力却极为有限,正若某古楹联里所写的:“经忏可超生,难道阎王怕和尚?纸钱能续命,分明菩萨是赃官”。 但凡夫俗子却始终如一继承着对神灵的顶礼膜拜的真诚敬畏,并寄望通过敬拜贡奉得到福祉。
神灵倘若真正存在,且真正是主持正义的主宰,就应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仙灵,时时福祐着正直善良的人们,让好人远离灾难,免遭不幸,可疾苦和磨难却并不曾远离这个世界,人们总在水深火热里熬煎,尤其在国家沦难,兵匪横行的战乱时代,面对各种随处可见的灾患,老百姓是那般的羸弱无力,贫病饥寒中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唯有把求生的愿景托付于神明,所以越是贫苦多难的岁月,人们对庙观的膜拜会越是虔诚。
从同治回乱到军阀混战,再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董志塬头的百年血雨腥风让生活在这块黄土地上的人们始终看不到光明,延安不远,南梁不远,但马家军的白匪也很近,饥寒之苦、流离之苦、朝不知夕苟且于岁月夹缝的百姓,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不知道什么叫前景,所以把所有的冀望都寄期于神明,这或许就是战火纷飞的解放前小崆峒佛道文化仍能得到迅速繁荣的原因,可惜世界总是在大喜大悲剧交替上演中进行,每一方土壤的繁华兴盛都与时代环境紧密结合在一起,时代是滚滚的车轮,命运是车轮上的尘埃,一个小的山头,一条大的河流,莫不在时代浪潮里改变流径。
一九五八年“破除迷信,人定胜天”的口号喊响,数年后又接续了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小崆峒佛道文化瞬时遭受毁灭性清洗,观音楼、灵官庙、三清殿一间间被拆除,庙里的神像被打碎推下沟坡或做了土肥,一些窑庙被成了住人和喂养牲畜的圈场,毁了坝、填了泉,整个山头惨遭人为破坏,曾经盛景繁华,转眼成满目疮痍。
民俗家梁中元先生直面过小崆峒经受的浩劫,后来曾写过一首诗表达怅惘的心境,诗中曾写到:
东西遥遥两崆峒,上下茫茫几回轮?
药王洞里燕挂巢,三帝宫内读马经。
北山灵官躯作肥,南台楼阁化灰烬。
和尚蓄发怨弥陀,道士脱袍骂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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