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洌寒泉食，一个生命自新的过程

图片／宁静喜悦

身为中国人，对我们的国学经典从资讯知识方面都所之甚少，更不要说再回到事事物物上面去体贴，非常惭愧。这段时间有空就去跟行其庭先生学习，在先生的引领下，领略国学经典的博大精深，欣赏国学经典的字意美妙，精神大餐的享受让我流连忘返。

听行其庭先生妙解“亲”和“新”，短短不足二十分钟，先生在讲解中将所学互相印证，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先生引用的国学经典不少于12处，有孔子、王阳明、朱熹、熊十力的，有《礼记·学记》、《诗经》、《黄帝内经》、《道德经》、《大戴礼记》的，更是用《易经》中的“井卦”帮助大家来更好更生动的理解“新”。往圣先贤的妙言警句先生都是信手拈来、脱口而出，捧出的都是经过岁月沉淀的珍宝，对“亲”和“新”的看待让我耳目一新、脑洞大开，往圣先贤的智慧流淌在行其庭先生的精神里，让我叹为观止，怎一个“妙”字了得！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先生讲“在亲民”的“亲”。可为何会来讲“新”？这是在古本《大学》和《朱子章句》中的区别，在古本《大学》里作“亲”，在《朱子章句》中当作“新”，先生强调先人治学非常严谨，既使意见不同也未改动“亲”字，只是在自己的注解里当作“新”。

讲解时先把“亲”和“新”进行了对比，因为先生讲授《大学》是以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入手展开的，所以其后的重点放在“新”字上。

古本《大学》的“亲”以“位”而言、以“政”而言，是以治国来讲的，《朱子章句》的“新”以“德”而言、以“教”而言，相对于“亲”则重于行动力，是以觉民来讲的，所谓的在位者，以从政来实行仁政，以新民为亲民的一个内容，如阳明先生所说“亲”其实含着“新”。《礼记·学记》有“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以“亲”来讲最合适，“亲”里更内敛、更古朴；“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这也是《礼记·学记》里面的，从“觉民”来讲、从“教”来讲、从“德”来讲，用“新”字更形象贴切。关于“新”字，熊十力先生言：“新字意义极深远。”扑面而来就是一个新旧的对比，对于我们每个修身的学人来说比较亲切，作为一个新人“作新民”，通过学习，原来不懂的，现在懂得了，就是新民。我想这也是先生着重讲“新”的原由吧。

先生在深入讲解“新”之前，因为《康诰》曰：“作新民。”关于“作”，先生结合孔子的“述而不作”进行讲解，为我们理解“新”预热，做了一个延伸和铺垫。“作新民”、“述而不作”，都有一个“作”，一个作、一个不作，如何去体贴？“作新民”，这个“作”是作大丈夫，有“作为、勇猛”的意思。“述而不作”这个“不作”是因为前面有个“述”，“述”已经含着这个“作”。朱子云：“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这个“作”里面有一个内在的行动力，有一股正气。这个内在的行动力非常打动我，没有行动力，不把学来的东西拿去实践，懂得再多又有何用？行其庭先生讲的“作”其深远的意义也在于此吧。

关于“新”，行其庭先生用朱子的诗“无边光景一时新”回到“新”的讲解。

“作新民”一如毓鋆老先生言：“昨日不懂，今日懂得了，就是新。”这个解释浅显易懂，又让我耳目一新，原来“新”可以是这样的一个状态，真是鼓舞人心，我通过学习，时常可以做个新人，那新鲜的气息扑面而来。

新是一种春天的感觉，《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里讲“春三月，此谓发陈。”冬天全部凋谢之后的柳条，到第二年的春天，再重新发出新的芽来，这个新芽，既是新的，又是在“陈”的柳条上发出芽来的。《诗经·大雅·文王》里讲“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在旧帮的基础上，有一个新命。《道德经》里讲“蔽不新成”，在旧的基础上不断革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是一种变化，是一种“大人虎变、君子豹变”的气象如新。先生尤如从兜中掏出一个又一个宝贝，从不同的角度把发陈出新清晰的展示出来，让我对“新”有了与之前不同的感觉，对“新”有了一个新的视角。

行其庭先生又引用了《易经》中“井卦”的几个爻辞来讲解这个“新”字。“旧井无禽，井泥不食”是井卦初六爻的爻词，一口废弃不用不修的井，井底积有很厚的淤泥，要么水干涸了，要么水发臭了，连禽兽都不来喝水了。旧井，这个旧相对于新就是陈腐的，没有经过修理的。井卦六四爻的爻词是井甃，这个甃就是修理的意思，看见这个井里有许多淤泥，荒草丛生，没有水或已经发臭的水了，怎么办？答案是修理旧井。一个学人看见自己的生命如同一口旧井一样，堆满了淤泥杂草，那就要井甃，要修理，到九五爻的爻词是“井洌寒泉食”，旧井经过修理后，把淤泥清除掉，用砖头把井壁砌好，去掉挡住泉眼的泥土和污垢，旧井焕然一新，井水自然又从地底下涌上来，这时候的井水回甘清洌，非常好喝。生命也是如此，通过学习修身达到“井洌寒泉食”，一口井焕新的过程就是一个生命自修的过程。各部国学经典在先生面前是畅通无阻、来去自如的。上先生的课是一课几听，既学习了《大学》，又学习了《易经》，更是学习一种看书的思路，如何将所学的东西贯通运用。

讲解层层递进，关于往圣先贤是如何修身，先生从汤之《盘铭》讲起。这个盘，不是盘子，是沐浴之盆，是在洗澡的盆上刻下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一耐人寻味的现象。出了一身汗或有了灰尘，通过洗澡洗净身体，提醒自己身体洗干净了还有新呢！这个叫“洗新”。和“洗”比起来，还有更好的，老子说“涤除玄览”，洗字比较温和，而涤有涤荡、冲荡之意，有一种力量在里面。先生还引用了《大戴礼记》记载武王时的一个盘铭，也就是我们讲的座右铭，他们修身的境界已经很高了，还直接刻在洗澡盆上时刻提醒自己：“与其溺于人也，宁溺于渊。溺于渊犹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救也。”宁愿在水里淹死，我都不愿意在小人堆里溺掉。这里的“人”是指小人，就是不能够明明德的人，作为一个人一生不能明明德，所以宁溺于渊，不可溺于人。孔子讲的“群居终日，言不极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你只能脱离出来才行，不然就在小人堆里不断日日陈腐。学习的人是日日新的，因为他有一个“作新民”，天天在作修身功夫，在发陈。

中国是如此古老的国家，但每天都是新的，这个“经”，这些经典，是非常古老的，但我们每一个时代都是新的，这个中道之国，在每一个时代所呈现出来的学术和思想，这个就是新的。

整理行其庭先生讲解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中“亲”和“新”的内容，对于我这个对国学经典知之甚少的人而言，并非易事，许多的引用我都需要去查询以帮助自己了解和理解，但乐在其中，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