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明 ▏一封古典派情书
作者 ▏张浩明
两年前曾在平叔闲谭,发过一篇《一支喑恋的歌吟》之文,文中曾提到过这篇情书,当时好像有读者留言,能否晒出来看看。
近日整理书柜,找到这篇原稿,此文曾发于2000年3月22日的成都晚报,著名浩天,编辑老师加的导读提示为《纯真年代》。
——作者
今日重读,这所谓情书也不大像,因为从未寄出,也从未想到要寄出。写下来只是一种倾述,一曲心语,一份自叹,一段梦呓,也算一种修行。然而我还要说的是,它的命运是否有些喜剧。
这封所谓的情书,在花甲之年后,我有机会亲自交给她,那是一张报纸的复印件,既发于媒体,就是一篇文学作品,读者都可以看了。
她很高兴,我亦完全释然。
但我告诉她,这是因她而写的。
△△:你好!
你已经不可能记得这件事了。
我十六岁的时候,因公轧断一截手指头,你跟着我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偶然来到我家那昏暗破败的小屋。十指连心,当时我疼得昏昏沉沉,我只觉得我像一只丑陋的小动物蜷缩在你们面前,气氛非常难堪,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临走时你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和同学又来看你!
什么?明天还要来看我?
一个和我同过一学期班,但并不熟悉的女孩子这句随随便便说说的话,一下刻在了我心中。
“明天”,这两个字当你说出来的时候,或许你就已经忘记了。
明天一一第二天你当然不会来。
明天的明天你就更不会来了。
但随着日子的流逝,我到真希望有个“明天”能见到你,然而多少个明天过去了,你再也没有也不可能来到我那间昏暗破败的小屋。
但是你那句不经意的话却完成了一个惊人的启蒙。
它使我的孩子气从此结束,一种明净单纯而又执着的爱的萌芽突然来到了我心中,十六、七岁的我一下变得多愁善感了。
我开始学着写诗,我把你比作“高岩的灵芝”“天庭的明月”,任凭我怎样艰难地跋涉,都和你隔得很远很远……
记得有一次,我在街上曾看见你,我的心跳如浪里飞舟,但我却像贼那样躲起来。等你的身影消失,我心中又掠过一阵怅惘。
可我同时又觉得这种境界很美。
我在一首小诗中吟道:
一个翩翩少年拥着一个不圆的梦,
不圆的梦最美……
我从未想到过向你表白,也不知道你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一种沉重的自卑感折磨着我,我也乐意接受这种折磨。我把这明净的爱囚禁在心中,明净的爱啊就像草原的荒火只是寂寞地燃烧。
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这种情愫像暴君一样统治着我?难道人生只能爱一次,而这这一次多半又是第一次?
我喜欢李商隐的“刘郎已恨篷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的诗句。我觉得你和我有天地之遥银河之隔,牛郎织女年年七夕鹊桥相会,是因为他们心心相印,而我只是一廂情愿的独行者。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也谈恋爱,也接触过几个姑娘,有的也对我一往情深。可相比之下,总觉得她们像木偶。我自己也闹不明白,我内心那份明净执着而又痛苦深沉的爱竟发端于你,一个小姑娘随意说出的一句很平常极平淡的一句话,明天我和同学又来看你!
爱情真是说不明白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如今早过而立,昔日的梦境还能使我心跳。也许这种埋藏至深的隐情,包括这封我不会寄给你的短信。
在以后的日子,特别是老了的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可笑。可它毕竟实实在在的发生过,是那样的稚拙和纯真。
它像原野中的小草是碧绿的,像晴空下的云朵是雪白的,像山涧中的溪流是清澈的。
因此它将永远珍藏于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