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春雨漫评明朝历史（九十三）刘瑾的败亡

（九十三）刘瑾的败亡

刘瑾败亡的直接原因，就是刘瑾去整顿军事系统了。

我们知道，在朱元璋时代，大明帝国最大的一笔国有资产，就是近0.89亿亩的军屯耕地。

0.89亿亩的军屯耕地，是一个什么概念？

为了让大家对此有一个比较直观的概念，我举一个简单例子吧。

我有0.89亿亩耕地，我现在把它分成180万份，一份多少亩呢？大约50亩！

现在，谁想耕种这些土地？都可以踊跃报名！

耕种我的这些土地，一不用交租，二不用交税。但是，谁想耕种我这些土地，必须得让家里，出一个壮丁当兵，而且还得担负这个当兵的全部费用。

这个条件苛刻吗？

从理论上，应该不算苛刻。至少，在明朝中叶，如果政府能开出这种条件，排队的人，肯定能从北京城，挤到山海关去。因为，这也未免太划算了。

从这层意义上，帝国政府拥有这样一笔庞大的国有资产，就可以轻轻松养兵200万左右。

因为类似的原因，所以朱元璋曾自豪的宣称，吾养兵百万，不耗百姓一粒米。

如果大明帝国，始终拥有这样一笔庞大的国有资产，那崇祯皇帝上台后，也不会焦头滥额、捉襟见肘了。

大明帝国的早期财政，相对宽松，主要原因就在这里。

我们前面说了，大明帝国仅军费一项开支，一年就是3－5千万两白银；而这些开支，通常并不需要走国家财政，因为有0.89亿亩的国有耕地，专门用于相关开支。

到了后期，大明帝国财政危机，渐渐无可抑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保障帝国军事开支的国有耕地，因为各种原因渐渐流失殆尽了。于是，帝国军事系统渐渐无法正常运行了；强行运行时，就需要政府财政投天文数字的真金白银。

崇祯皇帝上台后，不论怎么努力，都感觉捉襟见肘，就是因为财政系统，出现一个上千万两白银、甚至两千万两白银的大窟窿。

在相对和平的时期，这个窟窿存在，也不是多大的事。

因为在和平时期，军队始终处于半休眠状态；毫不夸张的说，它有20%，甚至10%的能量投入运行，就足以胜任相关工作。

问题是，当帝国的军事系统，需要投入80%、甚至90%的能量运行时，这个窟窿的存在，就成了天大的问题。

因为，一说调动军队，各个部门的回答都是两个字，那就是缺钱，甚至是没钱！

于是，帝国政府只能增加各种临时性的税收，而且不断增加，于是遂天怒人怨了。

是不是说得有点远了。我们书归正传。

帝国保障军事开支的国有耕地，在明朝中叶时，就已大量流失了。

但是，类似的问题，根本无从查起，也没人敢查，因为它就不是某些官员所为，而是军队从上到下，集体参与的行为；更主要的是，这是在近百年时间里，不断积累出来的。

你查这种事，一来会感觉无从查起，二来会弄得整个军界都遍布怨言。

刘瑾之所以走向败亡，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竟然把手伸进了这个领域。

要知道，在大明帝国的体制下，打击文职官员的贪污腐败时，通常并没有多大的压力，因为文职官员除了哭天抢地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但是，把手伸进军事领域，相对压力就比较大了。

在这种背景下，西北地区的安化王朱寘鐇，难免会感觉，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乐观的估计，只要自己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就可以复制燕王朱棣的成功。

藩王有权清君侧，刘瑾算不算君侧呢？肯定算是君侧了。

关键是，现在，整个统治阶层遍布对刘瑾不满的声音；他所在的军区，也开始遍布对刘瑾不满的声音。

在这种背景下，朱寘鐇难免感觉，只要自己振臂一呼，控制了自己所在的军区，再席卷军区所在的省市；再大举进军北京城，肯定是人心所向，所向披靡！

具体执行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但是从理论上分析，它好像没有毛病。

于是，朱寘鐇说干就干，很快控制了自己所在的军区。

但是，在随后的步骤里，就开始出问题了。因为他设想的，大家纷纷响应他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出现。

相反，听到他造反的消息后，周边的军政长官，都纷纷与他划清界限，并且迅速对他进行各种围追堵截。

在这种背景下，他被困在自己军区内，根本无法杀出去；18天后，就以彻底失败结束了。

朱寘鐇，为什么会失败的，这样迅速呢？

显然是因为，刘瑾虽然折腾的天怒人怨，但是真正伤害的，也只是官僚集团的利益；而且相关的伤害，其实也非常有限。

毕竟，不论怎么打苍蝇、打老虎，大多数被查的官员，通常也只是被罚点款、降个职、撤个职；而且，你别看老虎苍蝇被罚款的时候，都是一个劲的哭穷；其实呢，他们的小日子过得都很滋润；所以撤职回家后，也是舞照跳马照跑。

大明帝国历史上，最声势浩大的两次官场严打，一场就是发生在刘瑾时代，另一场则是发生在魏忠贤时代。

看着各种花里忽哨的描写，好像惨烈极了。

但是，我们仔细看相关历史，就会惊讶的发现，大明帝国的官场斗争，其实就是皇帝主导下两党制。

阉党上台后，所谓的正义之士，通常都是下野回家，舞照跳马照跑。

正义之士上台后，所谓的阉党通常也是下野回家，舞照跑马照跑。

在此过程中，被判死刑的官员，那是屈指可数；长期坐牢的官员，也没有几个。大家通常都是交点罚款、撤职回家，舞照跳马照跑。

毕竟，这只是官场之争。

说到天上，还也是官场内部的矛盾，绝不是你死我活的阶级矛盾。

在这种背景下，你觉得，对刘瑾、对皇帝不满的官员们，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跟随某个藩王造反吗？估计是不会的。

对于这种公然高呼，要打到刘瑾而造反的人，官僚集团只会在心中默默给他点赞，却绝不会参与进去。

因为，这种楞头青，多出几个，皇帝肯定就会抛弃刘瑾了；但是，自己绝不会当这种楞头青，因为这种楞头青，通常都会被砍头的。

因为类似的原因，安化王朱寘鐇造反后，惊讶的发现，响应他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他从起兵到被抓，也就过了18天。

但是，这件事，显然拉开了刘瑾败亡的序幕。

因为，朱寘鐇造反时，散播出去的檄文，都是拿刘瑾大作文章的。

虽然说，檄文中所说的内容，肯定都是夸大其词的；但是有一点无可置疑，那就是现在的刘瑾，已是天怒人怨了。

但是，直到此时，明武宗依然想让刘瑾平稳着陆；换而言之，刘瑾只是给自己干脏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明武宗，还想给刘瑾安排了一个闲职养老。

虽然说，关于刘瑾贪污腐败、胡作非为的说法，明武宗一直都有所耳闻。

但是，处于明武宗的位置上，难免会感觉，这就是刘瑾替自己干脏活，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会遭受这种诽谤。

现在刘瑾下台了，明武宗决定还刘瑾一个清白，于是就派人抄了刘瑾的家。

许多时候，抄家并不是什么坏事。

遥想当年，明英宗抄了于谦的家，结果呢？曾经非议于谦的人，马上都闭嘴了，因为什么是真正的清官？你们大家可以看看！

现在，明武宗抄刘瑾的家，大约也是希望取得这种效果。

但是很不幸，抄家的结果，狠狠的打在明武宗的脸上。因为，从刘瑾家里抄出来的财产，保守估计也有百万；要知道，这不是百万人民币，而是百万两白银。

至于坊间的传闻，从刘瑾家抄出的财产，那是以亿、几亿估算的。要知道，这也不是上亿、几亿人民币，而是上亿、几亿两白银。

处于明武宗的位置上，也许有些无法想象，刘瑾贪污那么多金银财宝，到底是想干什么？

因为，要权力，朕给你权力，而且是让你代替朕行使皇权；要地位，整个天下，除了朕，就是你刘太监最高了。你要钱干什么呢？

到了你这种身份，到京城哪家饭店吃饭，用花钱啊？至于，街上吃个破西瓜，它就更不用花钱了！你要钱干什么呢？总不成，天天看着钱，你才能体验到人生的乐趣吧？

关键是，你他Ｘ的，就是一条狗啊。你能让皇帝信任，你就是家徒四壁，你也威风八面；如果皇帝不信任你，你家里再有钱，又有个屁的用啊；无非是让攻击你的人，会有更多的口实啊。

大约因为类似的思考，明武宗一直相信刘瑾是清廉的，即使有贪污腐败的情节，肯定也停留在他愿意接受的范围内。换而言之，你贪污个几千两、几万两白银，朕不会追究，因为这就不是个事。

问题是，你贪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

关键是，你贪污成这样，你率领的打虎队，会以什么方式工作，朕还敢想象吗？

更可怕的还在于，我一直认为，经过你这样一番折腾，大明帝国的官场，肯定会有所改变；但是现在看来，我真是一直在让你蒙蔽着；换而言之，我清理了一批贪官，不过是又培养了一批贪官，而且更穷凶极恶。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幕后默默支持你，为此担负多少骂名、恶名，甚至惹来多少麻烦事。你竟然就这样对我？

官员们都说，你该千刀万剐，我看，你他X的，就是该千刀万剐！

明武宗15岁上位。

杀刘瑾那一年，明武宗20岁。

就如19岁的崇祯皇帝，看着皇太极率军杀到北京城下，而曾经跟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夸口五年平辽的袁崇焕，竟然除了推卸责任、就是推卸责任。内心肯定是拔凉拔凉的，而且也充满了无边的恨意。

因为，我把你当个人物看，你他妈的，就把我当傻子玩！

我们不得不说，刘瑾死的比较是时候。

因为，刘瑾死后几个月，河北地区的底层叛乱，就开始浮出水面，而且愈演愈烈了。

我们必须得知道，河北是什么地方？这是帝国都城所在的省份啊！

帝国都城所在的省份，发生底层叛乱，还愈演愈烈，这叫什么事呢？

幸好，刘瑾已被正法了。

否则，这场叛乱的锅，肯定得全由刘瑾去背！

虽然相关事件，发生在刘瑾死后，但是这种锅，刘瑾该背、依然还得背。

当然了，此时的底层叛乱，与明末的底层叛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它，让大明帝国军事系统的问题，彻底暴露了。因为帝国都城所在的省份，那是重兵云集的地方，平定一场底层叛乱，竟然用了两年多时间！这可以想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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