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严明,拒绝侥幸

古代君主尽心尽力革新民众观念,大力阐明法令制度。法令制度严明,忠臣就能奋勉;刑罚坚决,奸臣就会停止为非。忠臣奋勉,奸臣停止为非,得以广拓疆土,君主又受到尊崇,秦国就是如此;群臣互相勾结,用以破坏国家法纪,营私舞弊,则疆土日削,君主就地位下降,山东六国就是这样。混乱弱小的国家衰亡,这是人类社会的实际;清明强大的国家统一天下,自古就有这个道理。越王勾践仰仗大朋之龟占卜吉兆同吴国交战而败北,当了阶下囚而去吴国服贱役;回国以后,抛弃龟甲,严明法治,革新百姓的陈旧思想,而求消灭吴国,结果是吴王夫差战败被擒。所以依靠鬼怪神灵的就会忽视法治,依靠外国援助的就会危害自己的国家。曹国仰仗齐国而不听从宋国,当齐国攻打楚国时,宋国趁机就把曹国给灭了。邢国仰仗吴国而不听从齐国,越国攻伐吴国时,而齐国趁机就把邢国给灭了。许国仰仗楚国而不听从魏国,楚国攻打宋国时,而魏国趁机就把许国给灭了。郑国仰仗魏国而不听从韩国,魏国攻打楚国时,而韩国趁机就把郑国给灭了。如今韩国国小而仰仗大国,君主忽视治国而听从秦、魏,仰仗齐、楚可以利用,而国小也就加速了它的灭亡。所以依靠别国是不足以开拓疆土的,而韩国却是视而不见。楚国为了攻打魏国而对许、鄢用兵,齐国攻打任、扈而夺取魏国的领地,这些都说明依靠大国是不足以保全韩国的,而韩国却不知道。这些都是不严明法制禁令来治理国家,单依靠外力的支持才使国家灭亡的。

所以臣说:明确治国之道,国家虽小,但是富裕;赏罚谨慎守信,百姓虽少,但是强盛。赏罚没有法度,国家虽大,士兵懦弱,土地不是它的领土,百姓不是它的人民。没有土地,没有人民,尧、舜也没有办法统一天下,即使是在夏、商、周三代也无法强盛起来。而且君主又是错误地赏予,人臣又是白白地捞取。放弃法治而称颂先王之功的人,君主就会把国政托付给他。所以臣说:这是希望有古代那样的功绩,拿古代君王给有功者的奖赏去赏赐今天那些空谈先王之功的人。君主因此而错误地赐予奖赏,臣下也就白白地捞取。君主错误地赐予奖赏,臣下就希望侥幸捞得;臣下白白地捞得奖赏,有功者就不尊贵了。无功者受赏,财力就要匮乏而百姓怨恨;财力匮乏而百姓怨恨,百姓就再也不会为君主效力了。所以错乱赏赐的就会失去民心,错乱用刑的则百姓就不畏惧。有奖赏也不足以鼓励建功,有刑罚也不足以禁止为非,那国家即使很大,也一定很危险。 所以说:耍小聪明的不可以让他谋划事情,效忠个人的不可以让他主管法制。楚共王与晋厉公在鄢陵大战,楚师战败,共王受伤。当交战正激烈的时候,楚司马子反渴了,要喝水,他的亲信小童谷阳捧了一壶酒献上。子反说:“去,这是酒。”小童谷阳说:“不是。”子反接过来就喝了。子反为人嗜酒,喝起来就美得不行,就再也不能不喝了,最后醉倒就睡了。共王想要再打,要跟他商量,派人召子反,子反以心病为借口没有去。共王驾车就去看他,刚进帐篷闻到酒气就回来了,说:“今天的战斗,寡人的眼睛受伤了。我所依靠的是司马,可是司马又是这个样子,这是忘掉了楚国而又不顾惜我的士兵呵!寡人没有帮手再打了。”于是就撤兵回去了,杀了子反,并认为这是极大的耻辱。所以说:小童谷阳献酒,并不是本心恨子反,而是真心效忠而爱他,但是恰恰把他害死了。这就是尽小忠反而成了害大忠。所以说:小忠正是大忠的祸害。如果让尽小忠的人主管法制,那就必将赦免与他亲近的人的罪过以表相爱,这就同下面的人相安无事了,然而却妨害了治理百姓之大事。

当魏国刚刚公布《立辟》、奉行法令的时候,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它的强盛可以匡正天下,威严震慑四邻;等到法令被忽略以后,执政懦弱,而国家就一天比一天削弱了。当赵国刚刚公布《国律》、建立大军的时候,人民众多,兵强马壮,开拓疆土进入齐国、燕国;等到《国律》执行松懈,执政懦弱,国家就一天比一天削弱了。当燕国刚刚公布《奉法》、详审官府断案的时候,东使齐国成为它的郡县,南扩展到中山的南部;等到《奉法》业已放弃,官府不再断案,左右互相争权,君王听从臣下作出决断,于是士兵懦弱,国土削减,国家便受邻敌的钳制了。所以说:严明法制的国家就强,轻视法制的国家就弱。强弱的道理如此明显,而当世的君主就不执行,国家灭亡就是应得的下场。俗话说:“家中有了固定的产业,即使遇上荒年也不会挨饿;国家有了固定的法典,即使遇到危难也不会灭亡。”放弃固定的法典而单凭个人的想法办事,臣下就会钻营取巧;臣下钻营取巧,法制禁令就行不通了。这就使任意妄为的做法通行无阻,治理国家的法制就废弃了。治理国家的办法,就是要除掉有碍法制的事情,这样就不会被机灵巧智的人所迷惑,不会被徒有虚名的人所欺骗。从前虞舜派官疏导洪水,在命令下达之前就立了功,虞舜就把他杀了;大禹在会稽接见诸侯时,防风之君来晚了,大禹也把他杀了。由此看来,在命令下达之前就行动要杀头,在命令下达之后行动迟了也要杀头,在古时候首先就是要按命令如期办事。所以镜子要保持清净无碍,是美是丑便由此分明;秤提正而不受干扰,是轻是重便记录清楚。摇镜就不能叫做明,摇秤就不能叫做正,法制就是如此。所以先王以道作为治国的常规,以法作为治国的根本。法制严明,君主的名位就尊贵;法制混乱,君主的名位就丧失了。大凡智能明通的人,有道理有法制就执行,没有道理没有法制就禁止。所以智能只是一偏之见而不全面,不能授传给人。而道与法才是万全的,凭借智能往往会失败。挂好秤杆才能看出平衡,用上圆规才能看出圆与不圆,这是万全之道。英明的君王使百姓用法来端正自己,所以安闲而有功。放弃规矩而凭技巧,放弃法制而凭智术,这是使人迷惑混乱的办法。昏乱的君王使百姓用智巧来伪饰自己,这是不懂道的缘故,所以劳而无功。放弃法制禁令而听凭请托行贿,群臣在上卖官,在下领赏,因而利在私家而威权却落到群臣手中。所以百姓就没有尽心尽力侍奉君主的心思,而尽一切努力去结交上面的重臣。百姓喜好结交上头,财货就往上流向重臣之手,花言巧语的人就会被重用。如果这样,想建功的人就愈来愈少。奸臣愈来愈被任用而有才能的人被斥退,君主迷惑而不知做什么才好,百姓聚到一起也不知到哪里才对。这就是废弃法制禁令、不重视有功者、任用有虚名者、听凭请托行贿的过失。大凡败坏法纪的人,必然设下骗局,假托事故以求得到君主的亲近,又喜欢谈论天下稀奇古怪的事物,这就是暴君乱主所以受迷惑,贤能大臣受侵害的原因。所以人臣称颂伊尹、管仲的功劳(好像他们也成了伊尹、管仲,君主就会给予他们大权),于是他们违背法制,投机取巧就有资本了;他们称赞比干、伍子胥是为尽忠而被杀,就使他们急于强谏而有了借口。对上盛赞商汤王、齐桓公的贤明,对下宣称夏桀、夫差的凶暴,这是拿古人比今人,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这种行为一定要禁止。君主认为是正确的,才定下来作为法制,可是如今人臣多半反对法制而树立他个人的智巧,他们用智巧来肯定邪恶,诋毁法制,树立智巧。这种行为一定要禁止,这才是君主之道。

明君之道,必须严明公私的界限,厉行法治,排除私恩。有令必行,有禁必止,这是为君的公义;只想打个人的小算盘,讲究朋友之间的信义,用奖赏鼓舞不了他们,用刑罚阻止不了他们,这是人臣的私义。私义得逞,国家就要混乱;奉行公义,国家就会太平,所以公私要有界限。人臣有私心,也有公义。修身廉洁清白而行为公正,居官无私,这是人臣的公义;行为污秽,为所欲为,追求自身安全,家收厚利,这是人臣的私心。明君在上,人臣就会收敛私心厉行公正;乱君在上,人臣就会去掉公正而放纵私心。所以君臣异心,君主用计谋来豢养臣下,臣下也用计谋来侍奉君主,君臣之间的交往,就是用计谋。有害于自身而有利于国家,臣子是不做的;有害于国家而有利于臣子,君主也是不该做的。臣子的本心,有害于自身就谈不到利;君主的本心,有害于国家就谈不到亲近。君臣的关系就是用计谋结合起来的。至于遇到危难一定以死尽忠,竭智尽力的原因,这是法制在起作用。所以先王明令嘉奖以示鼓励,严肃刑罚以示威信。刑赏严明,百姓便尽死力;百姓尽死力,于是兵强而君主受尊崇。刑赏不明,百姓就会无功而图奖赏,有罪而望侥幸豁免,因而兵弱,君主受卑下。因此先王的贤明辅佐尽心竭力。所以说:公私的界限不可不分明,律法禁令不可不慎,先王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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