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绝伦的螺钿漆作明代家具
螺钿即螺填也。百般文图,点、抹、钩、条,总以精细密致如画为妙,又分截壳色,随彩而施缀者,光华可赏。又有片嵌者,界廓理皴皆以划文。
——明·黄成《髹饰录》
有明一代的宫廷螺钿漆作,前期因节用之风而停止。
成化年间内府始有螺钿嵌饰之作,至万历一朝乃风起云涌地大肆兴造,逐渐踵事增华。螺钿为宫廷器作繁复的装饰用材之一,可使器表呈现喧闹多彩、富贵缤纷的特色。
晚明至清 园林仕女图嵌螺钿黑漆屏风
晚明至清 园林仕女图嵌螺钿黑漆屏风局部
南京博物院收藏一架十二扇「园林仕女图嵌螺钿黑漆屏风」,其制作工法接近明清之际扬州镶嵌名师江千里的风格,因而被学者断代为十七世纪,或出自江南工匠之手。
有些壳片甚至仅及零点七到零点八毫米。该件屏风横向展开宽约五米,上下高二点四八米,通体髹黑地,正面通景为软螺钿加金银片嵌饰的宫苑园林图。
园林仕女图嵌螺钿黑漆屏风旧影
图中三五成群的仕女,或下棋、踢球、骑马、投壶、泛舟,或抚琴、读书、吟诗、作画,或歌舞、做女红、戏鹦鹉、荡秋千等种种行乐活动。
人物镶嵌精细,山石皴理、水纹粼粼,皆以各色螺钿作出向阳或背阴之光影效果,连仕女手抱琵琶之丝弦都历历可数。
屏背四周以回纹雕饰边框,并缠枝花带,每扇上部饰文玩、博古、花卉、天文仪器等,下部饰花篮、飞鸟、鱼虫等。
屏心则每扇一景并附榜题,如「洛阳潮声」、「紫云双塔」、「笋江月色」、「三洲芳草」等十景,描绘的是福建泉州著名的「泉州十景」。
明 江千里款嵌螺钿黑漆长方盒
明 江千里款嵌螺钿黑漆长方盒
由于明太祖的禁奢令,螺钿器用的制作最早也应在宣德或成化时期才有所蠢动。
据《明宣宗实录》载,宣德八年闰八月,浙江左布政使黄泽被劾奏,原因是其在任时曾役使县民采桑、养蚕,充其家用,「又擅用官库螺钿床等物」,可知宣德时期浙江的官库贮有螺钿床等物,不管其是否为前朝所遗,反映螺钿器用在宣德时期仍属奢靡之物。
明 黑漆嵌螺钿花鸟纹床
明 黑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
所谓「礼失求诸野」,朝鲜《李朝实录》在成化十七年(一四八一年)十二月有一段来自明朝皇帝的敕书中要求朝鲜每岁例贡的方物不但有各样蛤类的螺钿原料,也有小件成品。
此记一则显示当时朝鲜在螺钿原物料的产出可能较为丰饶或品质优于明朝,另则也许反映明宪宗时期宫内螺钿器皿的兴造已然就绪,但仍需东藩的例贡以满足所需,是否如此仍有待考证。
明万历 黑漆嵌螺钿书案
明万历 黑漆嵌螺钿书案局部
最早有关明代宫廷螺钿器用的记载是明孝宗弘治年间的一把黑漆琴。该琴腹的池内有三行墨笔楷书:「大明弘治十一年,岁次戊午,奉旨命鸿胪寺右丞万胫中、制琴人惠祥制于武英殿,命司礼太监载义、御用监太监刘孝、潘德督造。」
明 大明宣德公主像真迹 绢本
现藏美国弗吉尼亚美术馆的一幅《大明宣德公主像真迹》,画中宣德公主所坐圈背交椅的扶手出头应为镶嵌螺钿梅花,时代经推算可能为成化六年(一四七〇年)左右。
据《明史·公主传》记载,宣德皇帝有二女,一为顺德公主,正统二年(一四三七年)下嫁石璟,薨年不详。
另为常德公主,章皇后生,正统五年(一四四〇年)下嫁薛桓,成化六年(一四七〇年)薨。若后者在下嫁时为十五岁,则薨年应约为四十五岁,接近此《真迹》中的中年妇人样貌,故此推测明代内府至迟到了十五世纪下半叶才突破明太祖的禁奢令,开始螺钿器用之兴造。
明中晚期 金盆捞月图轴(局部) 绢本设色
另一幅上海博物馆所藏断代为明代中晚期的《金盆捞月图》,画中宫妇双手伸入水盆中「金盆捞月」,一旁有一张黑漆桌子,桌面四沿及腿足下的托泥为梅花与其他瓣叶相间的螺钿镶嵌,其桌沿、束腰,乃至层层卷云雕刻的牙条中,可见多样而密布的团花嵌饰,或可反映螺钿纹饰有踵事增华之势,但均以单色漆作为主。
明 宣德款彩漆嵌螺钿云龙纹海棠式香几
明 宣德款彩漆嵌螺钿云龙纹海棠式香几
明 宣德款彩漆嵌螺钿云龙纹海棠式香几
故宫博物院藏有一只明宣德款彩漆嵌螺钿云龙纹海棠式香几(上图),海棠式几面彩绘朵云及嵌硬螺钿龙戏珠纹,四周亦彩绘并嵌螺钿折枝花卉,楷书「大明宣德年制」刻款。
若其款识纪年为真,则为目前所知大明宫廷内时代最早的螺钿家具。唯据专家考证,其彩绘及螺钿镶嵌具有浓厚的万历时期风格,怀疑为清康熙时期修缮后重刻落款。
明 万历款黑漆嵌螺钿彩绘描金云龙纹长方桌
另一件黑漆嵌螺钿彩绘描金云龙纹长方桌也是如此,其通体黑漆为地,面心及周匝边线均以云龙纹为饰,图案用薄螺钿填嵌而成,牙板及腿足上之龙纹以彩漆描绘,并泥金描纹理,整器精工细腻,是万历时期漆工艺的罕见精品。
明 黑漆洒螺钿嵌珐琅面圆杌
另一件明代黑漆洒螺钿嵌珐琅面圆杌(音同“雾”),通体髹漆,其坐面嵌圆形掐丝珐琅双龙戏珠纹,再洒螺钿沙粒为地,以衬托主纹饰,使其流光溢彩,斑斓闪烁。
由此看出,不管是「宣德款」、万历款或此件珐琅面圆杌,内府的螺钿之用并非宫廷器作之主体,仅是包括在填漆、彩绘、铜镶、平脱、描金、戗金等诸多用材或工艺之内的技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