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唐小汐 | 月画吾眉

月 画 吾 眉

文 | 唐小汐

[ 图 |  Gaeu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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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至寒天，晨起得早，总能相遇一弯细月，挂在梧桐树上方约三四尺的地方，窈窕寂白，清光落落。只看一眼，那份素白、静怡与自持，即遍流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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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给自己描了细眉，不觉端然清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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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霞卿有句，“正好开怀对烟月，双眉不觉自如钩”。正应此景。细月描眉，清水剪瞳，隔着千百年的时光，意兴阑珊间，我的呼吸与诗人有了不曾谋面的叠合，微热，一颤，相抵，再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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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如璧，弯月如潭，细月如眉。三者相较，唯细月，我见最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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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画喻，是一角式构图，疏疏几笔勾勒，溪山磊落，余旷阔留白之境，悠远深遂。若用情比，是情至浓处情转薄，奔着细水长流，按着欲语还休。留大片的白和大片的时光，由你添枝加叶，画兰画草；留你转身挥袖，默然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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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不必满，亮不必灼，昔年夹于书册中的痴痴旧梦，他年再翻出，花香鸟语，翩然遗落，亦是一弯细月的形状，皎洁在往事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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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时节，晚上去洛水畔跑步，夹道的合欢花粉泱泱的，开得无比热烈。叶间花隙里也能窥见这样一弦细月，种在藏蓝的幕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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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月色，和着花香悠然，落在我的棉布裙上、长发上；也落在我的锁骨间、手臂上，脚踝上。花影月影相织，重重叠叠，宛同能工巧匠繁工镂刻，又似不饰雕琢，天然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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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河风一路徐吹，倩影在身上游走，酥酥痒痒的，随着脚步起落，迷离，变幻，婆娑，拂了一身还满。简直美若清梦，分不清天上人间。

顿觉，人生至此境至满，不肯再挪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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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爱月之细，那轻轻一抹，那淡淡一痕，你可以挥一挥衣袖，轻轻地带走。像带走一弯小船，盛载着花香、往事、意动，和诗情。独爱月之细，那弯弯一弦，那窈窕两端，恰可印上双眉，挂着风情无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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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常常独怀，独思，独自于手心描画，为一瘦月萦绕晨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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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羡古时张敞，日日为妻画眉之风流，月意随行，宛同良人在侧。时时画我蛾眉，予我无比心安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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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地之女子，美好清善，似月般的素白颜色与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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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见月如展信，抬头望月是与她语，低头思月是与她言。我们之间只是一弦月的距离，中间流淌的情谊，澹澹淡淡，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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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以为，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是至美。君子之交淡若月，两处相宽，各自烟火平淡，各自诗情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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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念起，心暖处，微映皎洁，有月缓缓掌起一盏灯。芳草抽青，花苞轻拆，方是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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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历烟尘，长风浩荡，千峰过尽处，尘刻进你的皱纹，白留在你的双鬓，你是否还能守得一片清心雪色，温柔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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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会。素月千古，不弃不离，画我淡眉，亦濯我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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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心甘情愿对岁月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