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羡慕77级的运气和荣光,其实你们也可以
最近看了两本书,虽说一本是小说,一本是历史,却都说了一件事:我所经历过的1977年那场高考。在又一次高考即将来临时,这两本书显然很应景。
说起1977年那场空前绝后的高考,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都用尽褒扬的形容词,完全需要仰视。但是,那场高考的真实经过,来龙去脉,那场高考对于我们这些当年的考生以及后来的无数学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未必有人说得清楚,看得明白。于是这两本书应声出笼。
首先是韩少功的《修改过程》。韩少功1953年出生。十年动乱中,父亲被迫害致死,自己下乡插队。1977年恢复高考,他考进了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入学当年,就在《人民文学》杂志发表短篇小说。次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然后连续两年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大学毕业后,他顺理成章成为职业作家,著作颇丰,荣誉连连。是恢复高考成就了一位作家。
《修改过程》是他出版于2018年底的最新长篇小说,讲述一群77级中文系大学生的故事。作家肖鹏正在撰写一部反映他和他的77级同学校园生活的小说,却遭遇了艺术虚构、生活原型和影射、诽谤、人身攻击的烦恼。在肖鹏与这些同学的唇枪舌剑、回忆追思中,我们看到了这些77级学生修改人生的过程。
刚看完《修改过程》,就收到了我的同学陈侃章寄来的《冬季里的春闱——1977年恢复高考纪实》。这是一部历史研究著作,用翔实的资料讲述了1977年恢复高考的过程。
我和他都是杭州大学77级学生。我是中文系,他是历史系。3年前,我们一起策划发起了纪念恢复高考40周年回忆录集的征稿、编辑,征集了120位杭州大学77、78级校友的回忆文章,合集成《120个回望》。在此基础上,他又广泛搜集历史资料,写出了这本具体、详细、准确、真实的《冬季里的春闱》。
同为77级,自然对关于77级的文字颇为敏感。正如韩少功在书里写的:“一千多万曾被挡在大学门外的青年,突然拥挤在时代的十字路口。这些高龄或低龄的求知人,这些农夫或士兵,猪倌或铁匠,赤脚医生或钻井队员,共同遭遇了一个激情四射的故事。他们在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撞进了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高校招考。”显然,我们都是被命运击中的幸运儿。
回过头去看,我们实在应该感到幸运。假如邓小平复出再晚几个月,假如没有查全性副教授的放炮,假如不是邓小平果断决定1977年就恢复高考,不仅我们每一个77级学子的命运完全是另一个模样,就连中国的命运都可能会是另一回事。
这次看《冬季里的春闱》,又了解了更多恢复高考的内幕。比如1978年全国教育会议上对教育工作基调、考试择优录取、政审标准等的激烈争论,就告诉了我们,即便有邓小平的强力支持,恢复高考的改革依旧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几十年极左的思潮不会在一天里消失。
历史总是这样,转折的瞬间往往由若干个偶然的因素促成,看上去似乎是一种幸运,但若干年之后再来回望,我们就会很清晰地看到,那实在是一种必然。历史走到那里,一定会拐一个弯,只是我们正好撞上了而已。看《冬季里的春闱》,便有这样强烈的感受。感谢侃章兄以一个历史学家的视角为我们理清了时代的脉络。
大学的文科里,文学与历史是最重要的两大学科。《冬季里的春闱》从历史的角度讲述恢复高考,《修改过程》则从文学的角度讲述恢复高考。两位历史系、中文系77级学子,用各自擅长的方式为我们阐释了恢复高考的意义。
《修改过程》的腰封上这样写道:“潮起潮落四十年,高考史上最富戏剧性的一代人——无可复制的理想主义和他们的绝版青春。”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的真实写照。
看《修改过程》,就像对着镜子看自己。写77级的文学和影视作品已有不少,但如此生动、深刻的不多。看到很多细节,我都会会心地微笑:这就是生活中我们的模样。别看当年的77级学生如今大都功成名就,头上似乎罩着一个光环,但也不乏折戟沉沙、默默无闻,甚至早早离开这世界的。我们心里也有苦涩、彷徨、忧虑,甚至疯狂。我们都在生活中不断地修改自己,让自己一步步接近我们曾经的理想。有成功,也必定有失败。“亲爱的,我们回忆,故我们在。我们惦念,故我们在。我们千言万语却总是词不达意,故我们在。”
我很赞成印在封底上的韩少功的话:“这一代人注定要卷入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历史变局。他们做不了太多,也许只是匆匆而过的流星。但他们的理想曾共振在一个时代的新起点——这已经使他们拥有青春增值的一份幸运。”77级虽然很幸运,虽然很美好,虽然很高大,但是,哪一个时代没有属于自己的幸运、美好、高大?正如著名诗人郭小川在长诗《向困难进军》里说的,我也非常羡慕现在的年轻人,“你们的青年时代就这样好!”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机遇,抓住这个机遇,努力修改自己,你就会接近你的理想。
大幕落下,属于77级的时代已经结束。接下来看你们的了,孩子们!